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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七章（第1页）

【回忆】

“孤独一人也没有关系。只要发自内心地爱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哪怕对方并不爱自己，人生也至少不会是地狱，就算多少会有点黯淡……况且，你本就该在这里，赎罪。”隔音强化玻璃外的灰原哀与隔离栏内的“宫野志保”对坐着，她通过交谈用话机，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劝慰道。

那锈迹斑斑的竖排金属栏杆把对面的光景分割得支离破碎。以至于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也没有引起灰原的反感，她当作在照一面破碎的镜子。

“算了吧，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把他当作一个有趣的实验，一个独特的实验对象。你甚至不惜让他陷入危险，仅仅为了拯救你，顺便毁掉我。然后，你获得了真爱？这个世界真是蛮不讲理，也相当缺乏善心。但没关系，这种世界反正转眼间就会完了。”话筒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略带沙哑。

四年过去了，十四岁的“宫野志保”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女，齐耳短发长成了如瀑长发，茶色微卷的发梢随意地披在肩上支棱着，缺少打理，显得有些凌乱，面庞瘦削苍白。她罩在一件过分宽松的灰白色囚衣里，显得更为瘦弱。

而灰原则剪回了干净利落的茶色短发并精心梳理，肤如凝脂。她们两人像是对换了灵魂，对面被□□的人一如四年前的灰原哀。

“然后天国就会降临。”“宫野”提高了声音，刻意模仿着豆蔻少女稚嫩的嗓音。

“那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简直等不及啦。”听到探监时间结束的铃声，灰原讽刺地笑了一声，重重地挂掉了听筒。

晚秋的寒霜催黄了树梢的叶片，灰原紧紧裹在暖色的羊毛尼长外套里，朦胧的晨雾让她看不清四周，只能凭着直觉和记忆走回工藤宅。

整夜的忙碌让她神色倦怠，但刚一走进客厅，便感受到安静地燃烧着的炉火的温暖，桌上有有江户川用保鲜膜裹上替她准备的早餐，或是宵夜。

灰原冲了个驱走寒意的热水澡，涤净了周身的灰尘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原本的困倦被驱散了大半。她兜兜转转着，最后停在明净的落地窗前，凝视着街道边的灯火渐次熄灭，市声如逐渐上涨的浪潮，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忙碌的一天的开始了，而灰原则准备为自己弹一首催眠曲。她打开琴盖，左脚搭在踏板上，略微调整坐姿，摆了个让自己感觉轻松自如的手型。

那是轻柔悠扬的，肖邦的《降B小调第一号夜曲》。开篇是一串华丽的下滑音，恍若从一场迷蒙的梦境中渐渐苏醒，衬托得居室内宁静而安详。灰原让自己的思绪在音乐里舒展，合上双眼，任凭指尖在琴键上肆意舞动。

这本没有任何异常，直到她突然意识到时间比记忆中的流逝得更快，乐曲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变了调。她想弹奏肖邦的《夜曲》，而她的左手却要德彪西的《月光》，右手则在不经意间顺从了左手，与之完美地协调了起来。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她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于是再度强迫自己弹回了《夜曲》，但是片刻后，在她刚失神的刹那，曲调随即转向了《月光》。

灰原像再次被惊醒一般，两首截然不同的乐曲彼此交织，相互替换，最终乱作一团。她倏地起身，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方才还在与其作对的力量消失不见了，依旧纤长柔韧，攥紧再松开，没有任何异样。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落地窗前，云朵倦怠地蜷缩在天空的角落里，逐渐稀薄消散的晨雾里浮着两个朦胧的月亮。一大一小，大的是平常看惯的月，饱满金黄。另一个是形状不曾看惯的月，稍微有点变形，仿佛长了一层薄薄的苔藓，是淡绿的。

亲眼目睹了这种奇异的景象，她以为是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旋开了某种有挥发性的会刺激神经的药剂的瓶盖并粗心没有合上，也或许是自己过于疲劳了。

“于是天国就会降临。”灰原缓缓走到窗前，轻声念道，仿佛这是一句能驱除幻觉的咒语。她眼神失焦，视线落在空茫遥远的一点。

“等不及了。”某人在某处应道。

朦胧睡梦中的江户川被一阵如争执般的琴声惊醒，他正准备着起身去冲泡周一清晨的第一杯咖啡时，收到了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灰原”，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这样的事，一生中也难得一遇啊——一个华丽的专属罪犯的世界。不如横下心，好好享受一下恶的滋味！享受一下在瀑布中漂流。就像莱辛巴赫瀑布顶上摔下去，让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摔下去吧！”电话一端的声音冰冷沙哑，全然不是他熟稔的那种亲近的温柔。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一瞬间，那个声音又恢复为冷静自持的灰原的声音。

“哈？灰原，别开玩笑啦！”江户川盘算着这大概又是灰原的一场恶作剧，他挂断后，又再次拨通灰原的号码。他捂住手机，听着响起的铃声回荡在客厅，轻手轻脚地朝声源靠近。

看到对着落地窗自言自语的灰原，江户川没有惊动她。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要刮起一阵微风就会被吹散。他时常有伸出手把音量旋钮朝右转的冲动，但很清楚自己不在梦境，即使宫野造的梦也不会设置这种幼稚的按钮，于是只能绷紧神经侧耳细听。

“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灰原哀是你自己编造的假名。但是，宫野志保这个名字，是我们，我们两个，真真切切共同拥有的。即便你伪造的身份可以欺瞒过世人。你能对自己说：‘我不是宫野志保’吗？”

“但是，你内心的恶，不来源于我。”

电话再次被挂断，那个真正的灰原哀仿佛挣扎着苏醒了，她转身回到家中的小型实验室，重重地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