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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被尿淹死（第2页）

“张里正、老李，开始验尸吧。”

达明勘验尸体之所以要叫上里正，完全是因为根据天成帝十五年的“申明禁约滥委仓场库务等官并阴阳生等役勘验人命例”规定，凡有人命，第一步先要拘集里老人等，确认人命是实。算是验尸前的审勘，确认无误。第二步派官验尸，里老们都是要跟同一起勘验。

达明蹲下身子，嘴里说着：“男尸年约四十许，高约五尺，体微胖。俯身倒毙于小溪之侧，面沉于水中。全身衣衫完整，上面未见血迹。”

王骥手脚麻利地剥去死者身上的衣衫、鞋袜，露出了死者已经发僵的身体。身体肌肤光洁，没有伤口，看来是一个衣食无忧，无需劳作的读书人，右腕上有一个形状如同蝴蝶的青色胎记，显得格外刺眼。

达明仔细地察看死者躯干和四肢，连最隐秘的地方也不放过，一边毫无忌讳地在死者身体上捏来捏去，一边低声说道：“颜面灰白色，有明显窒息征象，眼球、眼睑、口腔内见出血点，口、鼻孔部有泡沫溢出。身体肤色略黑、粗糙，颈胸处皮肤、指、趾、甲床呈紫黑色，全身肌肤均未见新鲜利刃损伤处。胸、腹部、双下肢正面有血坠，色暗红，轻压稍褪色。颅骨、颈骨、锁骨、胸骨、双侧肋骨、脊梁骨，以及手、腿骨完好，未见骨折。”

正拿着一管毛笔，埋头填写尸格的李先呈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意外地问道：“达老爷，难道这个人是被这小河沟的水淹死的？”

“老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王骥笑眯眯地拍了拍李先呈的肩膀，嘲弄地说：“一个大活人被一泡尿淹死，说出去，别说我这个没学识的蠢人不信，恐怕普天下也没人会信。”

“老王啊老王，说你是大婶，你偏要装嫩；说你没学问，你楞装圣人。”李先呈反唇相讥说：“你以后还是多学着点，老爷验尸所说得征候，全与溺水死亡相符。”

“啊？”王骥不由地张大了嘴，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看着达明，似乎想从达明脸上看出不是的答案。

达明没有理会两人的争吵，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揉着左右两侧的太阳穴，嘴里嘟囔着：“是啊，一个大活人被一泡尿淹死了。身体没有受伤，没有突发心肌梗死、脑溢血之类的急病，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怎么会被淹死呢？难道是这世上真有鬼？”他不由自主地左右看了看，伴随着溪水“哗哗”的流水声，山风呼呼吹过灌木丛，把凉凉的淡淡清香味一直带到遥远的山谷之外。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一直爬到坡顶。

坡顶是一大片油松林，一条小路从树林中蜿蜒而出，沿着山脊爬向山顶。

达明眼前出现了一个电影重放的场景：在三到四个时辰之前，月明星稀之时，死者像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孤独夜行人，穿过树林，忽然离开了小路，从山坡上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一路下来，直奔小溪，中途没有停留也没有犹豫，来到小溪边上，人俯下身子，似乎要喝溪水。不知何种原因，突然一头栽在水中，再也爬不起来，呜呼哀哉了。

从死者手掌上老茧分布来看，是一个没有习过武的普通读书人，还是一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半夜三更来到这个荒山野岭呢？为什么在荒山野岭中会如此口渴以至于急于要找水喝呢？为什么喝水会一头栽在水中爬不起来呢？

被人强制着按在溪水中淹死的？不是！任何一个人面对死亡，必然会拼死挣扎，但是在他的手腕、肘、肩以及背部、腿部，都没有发现一处软组织受伤的痕迹。

因为突发急病以至于失去了身体控制能力，被水呛死的？不是！从身体表征上没有看到突发心脏、脑部急病的症状。

或是正在喝水时，因毒发作，身体不能动弹，活生生被水淹死的？不是！五官、肌肤等处都不见中毒的迹象，

一时间，达明像是中了魔怔，呆呆地站立在坡顶，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不断地浮现出设想中的情景，但又被自己推翻、否定、重现。

“达老爷、达老爷。”

对达明的突然走神，一头雾水的李先呈不禁连叫了几声，让达明从沉思中跳了出来。他无奈地苦笑着“啊”了几声，手一挥说：“老王，你带几个人将尸体拖回去，暂厝在祖师庙，再到街上找客栈、酒店、骡马店、商铺之类的伙计来认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死者的身份、来路。老李，你回去拟文，派人快马赶往州城，将案情上报给州衙。”

俗话说得好，趟过烂泥潭，走道必留痕。死者虽是不起眼的外乡人，在这个小小牧护关，寥寥几家店，南关打个屁，北关听得见的地方，依然还是有人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