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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陈潜听曹操说起这些的时候，已是第二年了，也就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在这一年里，皇帝年号变了四次。四月，汉灵帝驾崩，皇太子刘辩即位，改元&ldo;光熹&rdo;。八月，少帝一度逃离京城，之后重返洛阳，废掉了不吉利的&ldo;光熹&rdo;年号，改元&ldo;昭宁&rdo;。九月，董卓废少帝，立其弟刘协为帝，又改年号为&ldo;永汉&rdo;。十二月，在这动乱的一年即将结束之际，又下诏废除了&ldo;光熹&rdo;&ldo;昭宁&rdo;&ldo;永汉&rdo;，重新恢复到原来的中平六年。至于皇帝废立的原委，后文再作说明。

且说曹操召见陈潜之时，正是灵帝驾崩前夕。这时候，陈潜当然还不可能知道日后相继发生的巨变。典军校尉曹操派人来迎接的时候，陈潜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曹操像这样招待民间人士，实属罕见。&ldo;究竟有什么事？&rdo;见到曹操之前，陈潜一直悬着一颗心。曹家的宅院坐落在洛阳的永和里。洛阳共有二十四里。永和里又称贵里，因为达官贵人大多住在这里。单是跨过地界，就让陈潜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身体也不禁微微一缩。

&ldo;啊，今天很高大。&rdo;站在曹操面前，陈潜心想。

曹操坐在极富西域风情的椅子上，双手搭着扶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ldo;久疏问候，将军有不少日子没去白马寺了。&rdo;陈潜寒暄道。

&ldo;唔，好久没去了……我不大喜欢丰腴的女子。&rdo;曹操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后立即开门见山，切入正题。

&ldo;今天请你来，是想请教浮屠教义的事。能否给我介绍一二？&rdo;

&ldo;浮屠的事？&rdo;陈潜不由退了一步。他是巴地五斗米道教团的人，奉教主之母少容之命，来洛阳学习月氏族人保身立命的方法。他自然也对浮屠的教义有所关心，但本身却置身于佛教之外。&ldo;我并非佛教信徒……&rdo;陈潜姑且答道，虽然他知道这个理由是敷衍不过去的。

&ldo;但你是白马寺的客人。&rdo;

&ldo;是的，确实如此。&rdo;

&ldo;你总不能说自己对佛教一无所知吧。&rdo;

&ldo;虽然不是一无所知，但我以为，直接去问佛教的长老，也许能得到更详细的了解。&rdo;

&ldo;你说的是月氏族人？&rdo;

&ldo;正是。他们也都精通汉语。&rdo;

&ldo;不，我想听的就是你这种旁观者的意见。&rdo;

&ldo;既然如此，虽然不知道能帮上将军多少忙，但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do;陈潜明白，不能再做推辞了。

&ldo;客居京城的月氏族人，虽然都是来自西域的外族，据说却能和当地汉人友好相处，没有什么摩擦，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rdo;曹操道。

月氏族的故地在遥远的中亚，有人认为他们是波斯血统，也有人认为是土耳其血统，众说纷纭。总而言之，他们的容貌、语言、生活习惯，都和中原人有很大不同。尽管如此，他们却和周围的汉人相处得相当融洽。不过月氏族人似乎并没有融入汉族生活的打算。他们遵从着自己的生活习惯，特别是虔诚信守着自己的宗教信仰，与汉族的邻居友好相处。

&ldo;这……&rdo;陈潜一时间难以回答。他在头脑里飞速整理着思路。

&ldo;哪怕是我的家乡也和邻县的关系不好，简直就像仇人一样。虽然同属沛国，但我出生的谯县一直遭到周围人的轻视。到我祖父出生之前，谯县从来没有出过五品以上的官员。而肃县出现过朱浮、龙亢县出现过桓荣、铚县也出现过除防之类了不起的人物……至于我的祖父，又是那样的身份，难免也让我觉得脸上无光，邻县诸人也是说尽了闲言恶语。我以前认为，所谓邻里关系，无非如此而已，但月氏族人却叫我无法理解。他们是怎么做到如此融洽的……&rdo;曹操晃着身子说。依照曹操的风格，此番话算是说得很长了。这或许是想给陈潜一些思考的时间吧。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交，但陈潜却早已知道这位三十五岁的将军的性格，他极其讨厌无用多余之事。

&ldo;因为月氏族人性格温和……&rdo;陈潜刚一开口，曹操就打断了他的话。&ldo;谯县的人，本来也相当和善。哪里有什么不同？&rdo;说完，曹操撇了撇嘴。

三

&ldo;大概是因为他们待人接物一视同仁吧……我与他人，不存差别，这便是浮屠的教义。王侯也好，奴隶也罢，都是平等相待。&rdo;

就在陈潜搜刮词句苦苦应对的时候，曹操突然一拍大腿，声音极响：&ldo;原来如此！王侯也好，太监也罢，都是一样的人啊。&rdo;曹操兴奋异常。这副模样，在他身上也很少见到。陈潜说的王侯和奴隶，曹操改动了后者，将奴隶换成了太监。陈潜不由得垂下了头。曹操心中的痛苦，似乎也传给了陈潜。

&ldo;我的祖父，又是那样的身份……&rdo;曹操刚刚这样说过。他的祖父乃是宦官曹腾。当时的宦官，除了犯罪受刑被迫去势的人之外，还有不少是自愿去势的，因为侍奉皇帝也是发迹的一个捷径。不过所谓自愿，其实也就是顺从家长的意愿。许多人都是在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就被去势了。曹腾便是这样的情况。少年时便被送入宫廷，当上了黄门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