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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理解（第2页）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医院旁边的小馄饨店，张辰月说自己想吃简单的小吃，因为回国还没有吃过几次小吃店，其实是想让赵汉云吃完早点回家，人精神累的时候，肠胃也消化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于是赵汉云想到附近弄堂里的确有一家不错的馄饨店。

“你介意聊聊刚刚的事情吗？”张辰月在小馄饨散发的热气中，鼻尖冒着细微的汗珠，她抬脸问。

“刚刚？”赵汉云认真吃着面前的馄饨，好像忘记了先前的风波。

“就是有人来找你哭病人的事情，我听到了一些，我如果知道你工作那么忙，就不会拉着你跟我预演那么多次改造医院中心花园的方案了。”

“没事，当作调剂。”

“调剂？”

“哦，我说听你说是调剂，被病人家属纠缠当然不是调剂。”

“吓了我一跳。”

“其实医患关系是敏感话题，医生面对的病人太多，压力大，外科手术多，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而且作为普通人是很难理解，医疗能解决的问题是很有限的部分，大家觉得病人送到医院，就应该被修复。”

“这个想法就很荒谬啊！”

“如果放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就不是荒谬，就是一种期待，不能指望人人都能理性思考。病痛往往会干扰人的正常思维能力。”

“你太愿意去理解别人，这样做医生很辛苦吧。”

“做人都很辛苦，你表面上看他们是来找我哭闹，其实背后是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罹患重疾将不久于人世，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而作为医生我也不能告诉他们，从概率上来说，做不做手术，病人走向死亡恐怕是必然趋势。”

“原来你是个那么悲观的人。”

“不矛盾，分析问题偏保守和悲观，生活态度偏争取和积极。”

“对，我还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主任的病人你要插手呢？”

“中国是人情社会，你看到我帮主任承担病人的苛责，但是当我手术有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无论几点，你会发现主任只要有空都会第一时间来支援我们。”

“那为什么主任明知道做了手术病人也不会好，还要提供手术这个解决方法呢？”

“病人的情况和你表哥袁文轩的情况很像，做了手术如果原发癌症影响的病变器官切割干净，那么有可能提高病人的生存时间，但是外科手术会对病人的身体带来巨大的创伤，病人的术后身体很忙碌，一方面要负责修复外科手术的创口，一方面如果有转移要负责抵御癌症的新一轮侵袭。就算是医生，看了那么多统计报告，我们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到底能不能提高生存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又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决定只有病人本人和亲人能做。“

“那如果不做手术呢？”

“病程短，将很快面对器官的全面坏死。”

“这样是很难选，医生确实无法替病人决定方案。”

“还有一个心理因素，就是病人和病人家属来医院，总是期待着医院做点什么，得了癌症的人，都很想尽可能快地和癌细胞脱离干净，如果你告诉病人做了手术帮助也不大，他们在心理上就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你的工作真的很不容易。”

“谁的工作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很重要。”

“我现在有点理解晓卿姐为什么痛苦了。”

理解这堂课，需要一颗宽广的胸怀才能学会，人和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往往都源于没有真正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问题。张辰月想，简单如她自己，就很难去用“做喜欢的工作”去理解赵汉云的工作，而他的付出，努力，疲惫，单纯靠“喜欢”是无法支撑的。她爸爸告诉她的世界还太简单了，社会这门课，她还要花更久的时间，和更多的耐心，才能学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