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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所谓弯路（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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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大调第十三小夜曲》是莫扎特这样天才型的演奏家在普通老百姓那里留下旋律记忆的著名作品，朱光潜在谈艺术创作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艺术家必能知道割爱，知道剪裁洗练，才可披沙拣金。这是第一步。已选定的材料需要分配安排，每部分的分量有讲究，各部分的先后位置也有讲究。凡是艺术作品必有头尾和身材，必有浓淡虚实，必有着重点与陪衬点。”

莫扎特之所以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就在于他音乐中的收放自如，宏伟的篇章总是靠温婉的旋律铺垫，主旋律明确却不张扬，烘托部分层层递进又充满意外惊喜。音乐里有他用心勾勒的旋律标签，《G大调第十三小夜曲》能让普通人一听就知道是世界名曲，就在于这种旋律烙印。

这是作曲家的用心经营，是虚实相接的音乐游戏，是经过取舍之后的干净利落。

张辰皓这会儿在医院里面边听音乐边做理疗，上次腿摔了以后并没有恢复，而且由于在伦敦的几场演出硬撑下来，膝盖肿得肉眼可见，直到睡觉被生生疼醒，他才不得已来医院看病，医院的医生一顿斥责：“腿为什么拖成这样才来看？”

张辰皓听说过医生态度严厉，但没有预想到医生还会冷嘲热讽，让人觉得这两条腿是属于医院或者医生的，态度就像是破坏了公共财产了一样。张辰皓冷着脸说：“之前工作太忙，没有空看。”

医生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破坏公物”还理智气状的人，于是冷漠地说：“那你就再拖着呗，反正扛得住。”

张辰皓哪里懂“破坏公物”之后进保维修要对维修站的人态度客气一点，所以又来直接了当的说：“那您看出我的脚是什么问题了吗？”

医生白眼一翻：“你不是一直工作忙拖着嘛，对自己的病心中很有数是吗？那么有信心你自己不是应该知道什么毛病吗，还来看了干嘛。”

这道逻辑题自然让两人的寻医问诊不欢而散。

结局是张辰月承担了操心的角色，四处打听哪里看骨科比较好，问赵汉云的时候被季晓卿捕捉到，细问之下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原委，她心里有一阵愧疚，一是如果没有她被人抢的事情，就不会有张辰皓腿的事情；二是张辰月他们竟然一点不知道张辰皓的腿是怎么摔坏的。

张辰月最近加入了一家做短视频的公司，现在正在拍一个中国古村建筑的纪录片，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季晓卿主动请缨带张辰皓找好的骨科看病。

季晓卿问了几个保险公司那边对接的人，找了点关系插队去一家私立医院挂号，然后和张辰皓约好了直接在医院见面。

早上出发前张辰皓接了一通父亲的电话，父亲打电话一定是有话要说，他和张辰皓可不是那种你来我往互相关心的和谐父子关系。父亲说：“听说你妹妹不做你的经纪人了。”

张辰皓决心要按捺住父亲无处不在的控制欲，所以冷漠地回答说：“您听说的没错。”换作是以前他会顺口解释一下为什么月月要请辞这个位置，以及发表他的看法。而现在他变了，如果他的看法得不到父亲的理解，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平添烦恼呢。

事情的真相是，张辰月做经纪人，其实是父亲放在张辰皓身边的一个“间谍”，倒不是她会出卖哥哥，只是从工作上和生活上都可能会一定程度德“依赖”父亲。工作上，签约合作的乐团，都是以前张澜亲自过目的。生活上，张澜会以父亲的名义去关心他们兄妹。

在这个家庭里，父女关系是比父子关系融洽很多个数量级的，张澜对月月是宠爱，对张辰皓是严格要求。所以从月月的角度看，父亲的询问，她是按照对兄妹的关心来接收的。而对张辰皓来说，有的时候就是一种灾难，了解他的行程和演出安排，包括和什么演艺公司在合作，是否能助力他的职业发展，这种“关注”简直无孔不入。

目的性太强的人生，让张辰皓喘不过气来。

“你妹妹的新工作，你觉得是好的选择吗？”

“爸，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她是成年人了，我认为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我不可能绑着她做我的经纪人一辈子，不考虑她个人的喜好。”张辰皓试图用自己的回答来提醒这个家里三个人都是成年人。

“嗯，你们现在都长大了，可是做父亲的，人生的经验比你们多，自然会希望你们少走弯路。那你现在找到合适的经纪人了吗？”

“没有，还在继续看，倾向于找在国内比较有经验的。”他说得尽量平静，像不是一句反叛的话。因为他知道父亲眼中的张辰皓的理想发展方向绝对不是把目光聚焦在国内，而是更大更远的国际市场。他无数次耳提面命地说要找一个有国际资源的经纪人。

“小皓，爸爸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明白吗，我希望你能和国际一流的团队合作，尽量不要将目光聚焦在国内那么小的市场。做实体经济，国内可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国内的环境和土壤，还没有为古典音乐和传统艺术做充分的准备。”

“爸，那不正好说明，在中国做古典音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吗。”

“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因为太年轻，你去看看中国的文艺界，谁不是要冲向世界，为什么你一个国际上都有名气的小提琴手，要去不成熟的市场上浪费时间呢？”

“爸，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的眼界可以决定他的作品是不是开阔和伟大，我们什么时候目光狭窄到认为一个不成熟的市场就不会有机会呢？这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机会，也有我想了解的事情。”

“早知道你那么不听我劝，就不应该答应你回中国。”

“爸，你还不明白吗，事态早就不是你拦着我，我就不会做的了。我们可能都需要面对这个现实。”张辰皓尽量说得平静不带情绪，怒吼，激动，那是青春期叛逆的少年应对父母的幼稚招数，而他早就不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