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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见（第1页）

在金凤的眼前，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这个人高高大大，很魁梧，手里拿着个梳子，不断地向脑后梳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黑又亮，金凤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猛的惊醒，原来又是做一场梦，她曾经无数次做了相同的梦，梦境一样，梦中的这个男人，她从来没见过。

金凤睡不着了，往事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十三岁那年，她刚上初一，开学刚两个月，她觉得每天头疼，有时候疼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压力大，按她的智商，学习不会太吃力，她小学的二年级和六年级都没上，直接跳班，升初中的时候，差两分没能考上重点初中，在班里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头疼病总犯，无法继续上学，只能向学校申请休学，明年继续上初一。

说来也怪，休学期间，她的头疼病不治而愈，开始去了两家医院检查，都查不出什么病，后来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少，慢慢的，不疼了。她自从上小学，没请过一天假，更别说逃课，别的小伙伴有时间就聚在一起玩，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学习，看书，每天在课堂上，听到老师讲新的知识，特开心。

突然间不上学了，真的有些不适应，看书，是她最大的乐趣。母亲怕她总看书，休息不好，劝她每天出去找小伙伴儿玩会儿，她不想去，觉得总玩一种游戏没意思。看书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回忆书中那些精彩的内容。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好容易盼着开学了。她特别兴奋，终于又能和同学们在一起学习了。可当她高高兴兴来到学校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丝失落感。

新入学的同学她不认识，原来一个班的同学，都升入新的年级。她觉得有点孤单，别的同学都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说说笑笑只有她，一个人，背着书包默默地往校园里走。忽然，她发现在同学们中有个小男孩，和她一样，默默地走着，和谁也不说话，仔细一看，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

好认真呢！金凤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几眼。“同学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班小升初的第一名，黄启明同学，黄启明起立，让大家认识一下。”班主任李老师和大家介绍着。随着李老师手指的方向，站起来一个男同学。

“是他！”金凤差点喊出声，原来他竟然和我分到一个班。正是那个小男孩，只见他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很害羞的低着头。“黄启明同学，和大家打个招呼，说两句，”“同学们，我叫黄启明，很高兴能和大家在一起学习。”黄启明怯生生地讲了两句。说话的时候头微微地抬起。

好清秀的脸！金凤心里暗暗说道，突然间，她觉得那张脸好像是一张成年人的脸，那么成熟，淡定，温文尔雅！只是一瞬间，又变成了一张有些稚嫩的小男孩的脸，怎么回事？自己产生了幻觉！她的目光，好像是定住了，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张脸。同学和老师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到。教室想起了掌声，她才忽然清醒过来，看到同学们没有人注意她，羞羞的回过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休学这一年中，自己的头疼病虽然不治而愈，可不知不觉添了一种毛病，就是不管多熟悉的人，见面后她都要想一下才能认出是谁，除非她记得特别深刻的人。也不是记忆力有问题，因为课本上学过的知识，她都会过目不忘。

今天，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同学，心中突然间涌上了一股暖流，慢慢的散开，滋润着整个身体，又缓缓的上升，到脸上，到头顶，好像要飘起来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这个男同学的脸，她预感到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

“金凤，想什么呢，上体育课啦！”同学李玲招呼着她。李玲和她是同桌，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位同学。星期四下午，是开学后的第一节体育课，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高高兴兴的来到操场。金凤瞟了一眼黄启明，见他走在最后，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几乎是和黄启明一前一后地走。

“金凤，快点走，”李玲着急了，“呵呵，后面还有人呢，这学习好的都不爱上体育课吧，”黄启明微微一笑，依旧慢慢的走着，“你这人还谁都管，”看到李玲和黄启明说话，金凤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黄启明同学，你先跳，给大家做个示范，”王老师朝黄启明招了招手。只见黄启明不慌不忙地站好，向前轻轻一跃，哈哈还不到一米远。“黄启明，你这样可不行，还不及格呢，一个优秀的同学，要体美劳全面发展，光学习好可不行，要多加锻炼。”

“金凤同学，你来跳。”金凤站在起跳线边上，身体微微前倾，奋力一跃，心想，黄启明，我一个女孩儿都能跳出好成绩，你一定行，谁知用力了太猛，脚没站稳，重重的摔在地上，腿向后弯折，金凤只觉得膝盖异常疼痛，老师赶紧把金凤扶起来，李玲也跑过来帮忙。同学们偷偷地笑，唯独黄启明没笑，担心的看着金凤，金凤也下意识的看了黄启明一眼，二目相对，金凤忽然间觉得，那个眼神，就像小时候妈妈看自己摔倒一样，是那种来自亲人的无限的关怀。

转眼间半学期过去了，该期末考试了，考完试放寒假，同学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别管成绩考得怎么样，终于能痛痛快快的玩几天了。考试成绩出来了，第一名是数学科代表黄启明，第二名是语文科代表赵小刚，第三名是英语科代表金凤。其实不用老师公布成绩，同学们早就猜到了。

“这个成绩不公平，金凤是重读生，不能排名。”第四名张红愤愤地说。“金凤去年开学只上了一个多月就休学了，有好多知识她和你们一样，也是新学的，没关系，下学期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大家一起努力，争取下学期考出好成绩。”班主任李老师安慰着大家，主要是针对张红的话。黄启明斜了一眼张红，没有人注意到，只有金凤看在眼里。

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雪断断续续，乡村的小路上，被行人踩的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李玲和金凤互相扶着慢慢地走，旧棉鞋的底子已经磨平了，踩在冰雪的道上特滑，新棉鞋妈妈已经做好了，只等着过年穿。

突然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一只小老鼠，在雪地上冻得瑟瑟发抖。“多可怜呀，咱们把它带回家喂点食，”李玲提议。“好，怎么带她走呢，”金凤附和着。“我书包里有手绢，把它包起来。”“这个办法挺好。”小老鼠吓得东躲西藏，无奈到处都是雪，找不到洞穴，最后还是李玲用手帕捂住了它。小老鼠在手绢里缩成一团，“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两个人好像做了件大好事，高高兴兴，顾不得天冷路滑。快到家了，李玲停住脚步。“金凤，小老鼠还是你带回家养吧，我怕我妈会和我急，她肯定不让养。”“行，我把它带回家吧。”金凤小心翼翼的接过小老鼠。

“金凤，放学了，考得怎么样？你手里拿的什么？”金凤妈妈一边捡着花生，瞧了一眼金凤。“是，是老鼠，我和李玲在路上捡的，看它冻得可怜，带回来喂它点食。”“你满世界问问，谁们家养耗子！你一个闺女家家，到年就十五了，怎么什么事都不懂，李玲怎不拿她们家养呢！”金凤妈一顿的数落，金凤不知所措，她从小就十分听话，也听惯了爸妈的夸奖，今天是头一次挨批评，觉得委屈，她以为妈妈会夸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爸在一旁嗤嗤的笑，“快，听你妈的，把耗子扔了。”金凤无奈，跑到院子里，轻轻的松开手娟，小老鼠一溜烟跑没影了。“还扔了，摔死！”妈妈在屋里吼道！金凤看着一向慈祥的妈妈，今天看起来那么凶恶。

春节，是每个孩子都盼望的。因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吃上鱼、肉、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对于金凤和她弟弟们来说，还有一个盼望，就是每年春节，在北京的老姨会在春节给她们寄来一大箱糖果糕点。她父亲跑了十几路，终于把她们盼望的包裹拿回来了。母亲会按照惯例，把糖果糕点的二分之一拿出来，平均分成三份，金凤和两个弟弟每人一份，剩下的二分之一母亲会把它藏到连老鼠都找不到的地方，留着正月十五拿出来吃，为的是从初一到十五这段时间，孩子们会向来拜年的亲戚说，“谢谢您，别给我们压岁钱，我家有好多好吃的呢。”

盼完了春节，又盼正月十五，虽然没有灯笼，没有烟花，浩瀚的天空中会有一轮圆圆的满月如期而至，月光下，孩子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柴草点燃，熊熊的火焰衬着朦朦月色，像童话般的世界展现出来，孩子们会欢快的跳着唱着，大人们则是不住声的喊着，一定要把火弄灭！

正月二十，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玩儿了一个假期的孩子，才想起寒假作业刚写了一半，赶紧匆匆忙忙胡乱的写，写错了不要紧，空着没写可要挨老师的批评，还要挨罚。金凤早早的把作业都做完了，这几天，就会有好几个平时都不和她在一起玩的同学找她来写作业，主要是抄她的。金凤看着他们急匆匆抄作业的样子，很是奇怪，难道玩的诱惑力真的那么大？她现在唯一做的事，就是偷偷藏起一些糖果，放到书包里，只等着开学。

金凤早早的来到学校，教室里刚来了两三个学生，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把糖果放到黄启明的书桌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她瞒着弟弟们，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她知道，这些糖果只有在大城市才有，农村根本买不到，断定黄启明也从来没有吃过。她只想把自己享受美食的这份快乐分享给他。

黄启明来了，他习惯的把重重的书包塞进书桌里，没有发现糖果。“同学们，为了让大家上课集中精神听讲，咱们把座位调一下，男女同学一桌，”老师这样做的目的很显然，因为初中的男同学和女同学都不说话，怕落上早恋的嫌疑。老师批评，家长指责，同学面前，丢人现眼。

原来和金凤同桌的李玲调到金凤后面的一排，和黄启明同桌，金凤的同桌，是班里最调皮的一个男同学，金凤从心里不喜欢他，更让她难过的事，李玲和黄启明一桌！她多希望和他一桌的不是李玲，是自己，真的和黄启明一桌，她又怕，不敢近距离的接触他，隔着一桌，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心里会很踏实。

下课了，黄启明拿出书包，在翻找着什么，好像没找到，低头看了一下书桌里，“他可能发现了糖果！”金凤的心扑通通直跳。果然，黄启明把糖果拿出来，放到课桌上，一脸的茫然。“这是金凤的糖果！”眼尖的李玲一眼认了出来。黄启明看了一眼李玲，似乎怀疑她的话。“我春节的时候去她家吃过，这是她二姨从北京寄过来的，咱家的小卖部可没有卖的，去镇里的合作社都买不到，这是奶油的，这是水果的，这个叫巧克力，还有这个，叫、叫萨赤马。”金凤狠狠的看了李玲一眼，正遇到黄启明的目光，目光中包含着温和，感激，还有一点不好意思。金凤顿时羞的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