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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事后编辑打电话给我说：&ldo;你可以改行搞发行了。&rdo;我颇为自得，再收到姓黄的5000元红包时便心安理得。飞飞儿早笑得见牙不见嘴，献计说：&ldo;原来写稿子这么赚钱的，一个字就值一块钱呢。干脆我别拉广告了，给你做经纪人算了。&rdo;我也觉得拿红包比赚稿费容易，也就欣然允诺。

飞飞儿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多，过了两天真又找了位陈老板让我采访，提前说好，稿子写成先付2000，如果能拿到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见刊当日再付2000，要是真见效益，年底分红再补2000。飞飞儿大大咧咧拍着那陈总的肩说：&ldo;你也甭年底分红不分红的，这样吧陈总，我们保证你在全国性杂志上发表，你一次性付6000块就完了。&rdo;

如此赤裸裸地把文学创作当成生意谈，使我多少有些不安，忙欠身说：&ldo;不必，不必，还是我先写妥了稿子，陈总看看满不满意，认为值多少便付多少吧。&rdo;

&ldo;到底是作家，牙齿够利。我要是付少了那是当自己不值钱了，这样吧，一口价8000块，这里我先付3000块定金，稿子出来再付5000。&rdo;

撰文十年，到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ldo;卖字&rdo;，不知是喜悦更多还是惆怅更多。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发财捷径，我同飞飞儿合作得如鱼得水。

秋天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与前妻迎面碰上了，她的笑容里看不到任何情绪，问我：&ldo;你现在找到灵感了么?&rdo;

我语塞，我现在写的那些玩艺儿好算文学么?我决定实话实说：&ldo;光顾赚钱了，是不是文商比真商人更贱?&rdo;

妻子就是这点好，懂得见好就收，从不打落水狗，闻言立刻安慰我：&ldo;攒足了钱就好静下来专心写作了。&rdo;

&ldo;攒足了钱专心写作&rdo;是我以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妻子的体谅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那天回去后我对飞飞儿说：&ldo;以后别再给我联系那些款儿们了，我想写点正经东西。&rdo;

&ldo;正经东西多少钱?&rdo;飞飞儿故做天真地问，呆一下见我是认真的，便耸耸肩不在乎地说，&ldo;随你吧，不过看来我得自己另找饭碗了。&rdo;

飞飞儿的新饭碗是帮旅游公司组团做东欧七日游什么的，过去的广告客户这会儿又都成了游客，佣金和小费一块儿赚。

而我开始一心一意地写书。

写到一半时，房东上来收明年的房租。

飞飞儿回来我同她商量：&ldo;或者我们该买座房子了。&rdo;

&ldo;你送我?&rdo;飞飞儿似笑非笑，&ldo;写正经东西能赚到一间茅厕不?&rdo;

&ldo;但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攒，分期付款也许可以。&rdo;我心平气和地说，&ldo;只是生活要省一点。&rdo;

&ldo;那多辛苦。&rdo;她全无兴趣。

她回来不过是为了换一件衣服，打个转就又出去了。

我继续写我的长篇巨著，却再也静不下心，忽然想起我与妻新婚时的情形，两个人齐心协力地逛商店、买家俱，然后便是频频地搬家，越搬楼层越高，面积越大，梦想的一切渐渐实现，只差那条&ldo;静下来专心写作&rdo;，因为永远攒不足那么多钱，不知多少才够。

我做了梦。梦里仍同妻在一起，两人很穷，买不起奶油蛋糕只好买白糖的，一刀切下去，殷红地流出血来。

我惊醒，再睡不着，忍不住给妻通个电话。

&ldo;还好吗?&rdo;

&ldo;还好，你呢。&rdo;

&ldo;过得去。&rdo;

&ldo;法院有通知来吗?&rdo;

&ldo;暂时没有。&rdo;

全无主题。以前不是这样的，新婚时我们连上班也要通一两次电话，回到家说不完的话。那时不需要辛苦找话题，重复山盟海誓已可以消磨半个晚上。

我忽然流了泪。我原来是个没有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