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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第1页）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北沟仿佛还沉睡在长长的梦中，蛰伏在半山腰的旅店，好似北沟的一只鼻子，门扉在扫过的风中轻轻地响，促狭的“咿呀”声在林间听来有些可怖。

张艺兴在陡然向上的小路停下，屏息静听，手电光落到身手矫健往上爬的林至脚下，愣了一会儿神，加快脚步沉默地跟上。

安静中，只有秋天的落叶踩碎后簌啦啦的声响，两束光一前一后晃动着，沉默而尴尬地越过几近光秃的胡杨树，攀过长着矮小沙棘的裸露沙地，直到附着着荒草的苍黑怪石。

哑巴似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靠在石背上，较劲儿一样地此起彼伏的喘.息，张艺兴捏着腰椎骨，看向灰白的雾气中沾染了一丝天色的山尖，“日出时间快到了吧……”抹开袖口手腕上的表，对着前面两米远的林至喃喃地说。

本来不希冀一早上一言不发的林至有什么反应，没成想她忽然扭过头来，说：“日出时间是六点三十八！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拨开湿漉漉打着绺的额发，露出一张倔强的脸，转向他时慢慢变得柔和，“你还可以吗？”

张艺兴稍微站直，坦白说：“万里长征有点不适应。”

林至不禁笑了笑，歇着腿沉默了两秒，索性扶着石头往下走，清亮的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说：“包给我吧。”

“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噎人啊！”他不搭理她伸出的手，动身接着往上，末了回头笑说，“我可不想心灵被你洗礼后，身体又被磕碜一次。”

林至眼神一直跟着他扶着腰勉力攀登的手，“我又不是布达拉宫的圣水，没有洗礼的功能。”

“你仅仅只是像普通人一样普通地被拒绝了，这若能造成创伤，那么，”她追上他，特地盯了他一眼，“只能说你得到的注目太多，女孩子们太如你意了。”

张艺兴为她能大喇喇将“我拒绝了你”挂在嘴边而哑然失笑，“你说话真的很有你们这一行的风格。”

“因为说实话？”

“因为刀刀见血。”

林至咧嘴，“你也同样，是艺人的做事方式，委婉曲折瞻前顾后。”

这又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张艺兴侧头看她，迟疑了一下说：“林至，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她回答的很快，带着要终结话题的意思看了下时间，继续坚持说：“包还是我帮你背吧！我徒步旅游惯了，连三十斤的帐篷都背过。”

“你这句话把我作为男人的尊严彻底踩在了脚下。”张艺兴摇头失笑，“暴击啊！”

“尊严不能帮你快速登顶，我可以。”林至说着要去拽。

张艺兴将她拦下，“你要再坚持帮我，会让我此刻就对你充满希望的。”他忽然不经头脑地无赖了一次。

林至没动了，拉紧自己的包带，扔下一句“随便你”就蹭蹭往前，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止步回头问：“你知道在泰国怎么驯服大象吗？”

张艺兴摇摇头，“为什么问这个？”

林至自顾自说下去，“驯象人鞭打，断食，虐待它们，再给它食物，然后大象便开始服服帖帖，这种现象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就不怕我或许也在险恶地做这种事吗？”七八中文最快^

最后一句突然点醒了她的情绪，张艺兴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却无法解释清楚一团乱麻的事情，“对不起，关于所有的一切。”

“对不起，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偷懒，逃避解释和麻烦。”她快速接话，坦白而不客气，“而且我说了没有谁对不起谁，我只是想表达：如果你认为可以稀里糊涂疏远，又稀里糊涂地再次接近，然后粉饰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向我伸出橄榄枝，而我也要跟你一样假装开心地接受……”

“我做不到这样。”林至面无表情地说完，好似这些话在心里已经翻滚了无数次。

张艺兴在低于她一步台阶的地方沉默片刻，叹了一声，说：“你昨晚需要我想清楚的事情，我全知道了。”

林至扭头看向正要清醒的山脉，闭了闭眼，关心则乱，原本想要的告别，在他回头时又溃不成军。

“走吧，来不及了。”

再动身时，两人又陷入了循环一样的沉默，幸好旁边的低矮林木里早起的飞禽开始叽叽喳喳，代替他们搅动凝固的气氛。

攀登了又一段距离，抬头仰望，山顶近在咫尺，肉眼可见写着“观云海”三个字的巨石，估摸着最多一刻钟就能抵达景观台。

张艺兴空茫地看了一会儿，低头再看脚下的石路，忽然一阵晕眩，忍了忍稍作歇息。

此时已经过了六点，远处一马平川的草原仍旧灰白的茫茫一片，东方尽头像煮鸡蛋一样腾腾地兜着怎么也无法跳脱出来的白光。

林至在张艺兴身旁坐下，仰头望天，意外地发现头顶一大片乌蒙蒙的铅云，然后一大滴水毫无征兆地砸在脸上，接着豆大的雨滴你追我赶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