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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闲愁（第2页）

他断然否认：“当然没有！”

这回答正中我意：“那为什么就对我这么做？”

他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因为那是林妹妹啊！”

行吧……我深吸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你想说，只跟你身边的丫鬟要过胭脂吃，对不对？”

宝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没办法反驳我说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因为她们是丫鬟，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觉得你不尊重她们？”

宝玉继续点头。

“因为是丫鬟，所以就理所当然得服侍你，顺着你，连你看了不该看的书，做了奇怪的梦，要她们陪你试一试，她们也得依你？”

宝玉突然停止了他的机械点头，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嘴角的笑，这孩子也太好骗了。

宝玉自察失言，生生掐断了嘴边的话，认真道：“她们都是愿意的呀，我从不强迫别人的，你情我愿，又有何不可？”

“那你为什么不对你林妹妹做同样的事？因为她不愿意？”

宝玉被我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猝不及防，想了想，才转过弯来：“不是……”

我语重心长道：“二爷，谁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人人都是一样平等的。说句僭越的话，世事无常，保不齐哪日袭人姐姐她们做了主子，而你才是仆人。她们愿意顺着你，是她们尊重你。你没问过你林妹妹这些混账话，也是因为你尊重她，是不是？”

宝玉这会儿却没再点头了，他若有所悟地垂了头，不发一言。

我却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想到以后可能也没这样的独处机会了，我咬咬牙，不管他是否听得进去、听得懂，自顾自开了口：

“整天在姐妹堆里厮混，以为待一个人略略不同些，就算‘情种’了？这不过是肌肤滥淫而已。再有，送人这个，送人那个，不过都是小小的恩惠，而真正重要的决定，你却做不得……”

我说到兴头上，发泄似地越说越快，全然不管宝玉已经听得呆住了。说够了，我停了嘴，清了清嗓子，整个房间随即陷入了一种稠密的寂静。

半晌，宝玉涩声道：“姐姐，你说的话，我从来没想过，只是还有一些不懂之处……”

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人声，我向宝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起身，出去一看，却是刚才飞奔出去的晴雯。

“袭人呢？又是哪个小丫头，拣了这个空儿攀高枝……”

晴雯骂骂咧咧地径直往前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小丫头们都没再附和，奇怪地一抬头，见了我，方住了嘴。

“这不是二奶奶屋里的春儿吗？先前你接了我们二爷的玉，还没有正经谢过你呢！”

……好吧，我算是知道你们院里上上下下都铭记着我的大恩大德了。

我敷衍地说着“不敢当”，晴雯也没在意，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一条裙子，问道：“你看见袭人了吗？才刚我把她裙子弄脏了，想着她穿着湿裙子怪冷的，她又必不肯抛下宝二爷，我便去这边大奶奶的银蝶那里，好说歹说讨了条干净的来。怎么她这会儿倒不见了？”

我方知晴雯并不是捉弄了人就跑的刁钻家伙，再看她带着锐气的眉眼，便也觉得温柔了些似的，如实回道：“这倒巧了，袭人姐姐回去换衣裳了。”

“这也奇了，她倒是很信任你。”晴雯挑了挑眉，“想是因为你接过我们二爷的玉吧？”

……

我生硬地另起了一个话题：“二爷已醒了，不如姐姐进去照顾着？”

“好嘞！”晴雯不疑有他，花蝴蝶似地飞进了房里，还不忘把手里的裙子扔给我。

小丫头们都跟着呼啦啦地进房去了，院内一时恢复了安静。我看着手中的白绫裙子，又望望廊下放着的汤碗，一时无语。

刚才说的那些话，究竟对不对呢……

我摇摇头，把这些无法判断的事情都摇出我的脑子。看看天色，也无法分辨过去了多久。总之快点回去才是正经事。我把手中的裙子叠整齐，放在汤碗旁边，想着一会儿袭人回来会看见的吧，正欲走，就看见袭人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袭人看见我，劈头就问：“二爷可醒了？”

我点点头，道：“晴雯姐姐在里面呢。”

袭人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匀了匀气息，便要往房里迈。我连忙拦住她：

“袭人姐姐别急，二爷没什么事。”我向廊下放着的裙子努了努嘴：“那是晴雯姐姐为你特向银蝶姐姐要的，你可别忘记还了她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发觉袭人的脸色柔和了一些。她向我道谢，收了裙子和汤碗，还是匆匆地进了房。

无论如何，今天贾宝玉应该没机会“初试**情”了。

正逢有个小丫头出来，我央她替我引路，并且收获了个“这也能迷路”的眼神。自己也觉得好笑，我跟着那小丫头的脚步，缓缓地回到了王熙凤下榻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