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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如夫人（第1页）

探春设身处地想了一阵，直言道：“薛家家大业大，纵然失了家主，铺号尚可维持经营。若换作我，就招赘上门女婿，架空哥哥，亲自与丈夫打理薛家生意。此外广请名士，悉心教导薛家后辈。只要能培养出一二个能继承家业的，何愁不能再兴？”

宝钗斥道：“荒唐！哥哥尚在，哪有招赘一说？常言道三人成虎，若我招赘，族人的舌头就能把我压死。纵然哥哥待我好，日子久了焉知不会被旁人挑唆，疑我有意谋夺家财？若家产归于外姓人，我九泉下又有何面目再见先祖？”

探春嗤笑：“宝姐姐自谦了！以你之能，是辖制不了赘婿，还是辖制不了薛大哥哥？哼，你我若是男人，何须假手于人？”

宝钗被她问住，眼神由排斥转为迷离，眯着眼晃了阵神，身子猛然一凛，重归现实，摇头道：“三姑娘，果然……”

果然什么，她却没有往下说。宝钗长长吁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决绝：

“薛家衰落，我不能坐视。更何况父母恩深，纵我只是个女流，也要用女人的法子帮衬家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便千难万险，也要博上一博。”

言罢，一行清泪无声滚落。

探春眼眶发热，将人抱在怀里。纵然殊途，也不免感佩她的孤勇。

少时收拾停当，宝钗又问起池寿。她无缘西府小课堂，倒也同秀才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那人身形矮小，满面病容，绝非三姑娘良配。若说外间传闻不实，偏太太也是同样的讲法，不免生疑。

探春却不想提及此事。她害池寿声誉受损，心中歉疚，不愿多谈。且若她猜测不差，老太太同薛姨妈早早做下交易，用宝钗来换自己……

不对，等等！西宁王府这桩亲事，老太太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为此还同太太怄气。为什么会突然插手？难道说……

宝钗见三姑娘脸色大变，不迭声催问。

探春搓着眉心，迟疑道：“这事儿透着不对！那老货求娶，原是图我年幼，正合了他的怪癖。姐姐却正当妙龄，为什么换作姐姐？正妃之位有的是人垂涎，偏偏先是我，再是你，这也未免太过巧合。若我猜得不差，此事怕是同王家脱不开干系。”

“啊？！”宝钗双目圆睁，反手死死握住探春的手。颤抖随着交握的手传递过来，昭示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王子腾？她的好舅舅！

宝钗泪水再度奔涌，直哭得浑身瘫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抽噎道：

“大舅舅大舅妈膝下荒凉，素日待我极好，舅妈总说把我当亲闺女看待。上月舅舅的侄女才聘给保宁侯之子，好舅舅好舅妈却拿我填进这个狼窝。呵，到底我不姓王！可怜我那糊涂的娘，至今还蒙在鼓里，成天把舅舅舅妈挂在嘴边炫耀。呜呜呜，若父亲还在，看谁敢这般待我！”

宝钗直哭得死去活来，却到底认了命。为了薛家，为了父亲，她宁愿以身饲虎，嫁入西宁王府当王妃。只求重振家业，即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人各有志。探春唯有祝她称心如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记得姐姐曾作柳絮词，当中有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今借花献佛，望姐姐来日得偿所愿。”

二人回首诗社之事，恍然生出隔世之感，嗟叹不休。

且说宝钗辞行的第二天，秋爽斋又迎来另一位稀客。贾珠躲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

兄妹俩对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已经有什么不同了。贾珠只字不提先前之事，似是纯粹来找三妹妹研究下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