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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谈心（第1页）

自那天之后，孔巧巧就觉得害喜越发严重，偶尔也能感觉到腹中似乎有小小的异动，岳母越发紧张起来，不再由着她做事，强命好好休息着。

孔巧巧不能不聪明，但心中实在恢恢，提不起精神来。

这日午后，她刚从沉睡中醒来，就觉得眼前有人，迷迷糊糊也没有多想，拉着他的手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是啊。”

对方答应了一声，她才清醒过来，蹭的一下坐起身。

“小心些，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大鹏连忙扶住她。

“你都知道啦。”

孔巧巧扶了扶有点发虚的头，问道，“回来多久了？”

“响午的时候刚回来，听娘把家里的情况说了说。”

大鹏说到这里，不由望向她的肚子，“真的有了呀。”

“这还能有假吗！”孔巧巧被这话勾起一股无名火，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

大鹏也不躲，任由她敲上去，笑道：“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咱们两个居然真的有孩子了。”

“我也觉得。”孔巧巧不再敲他，伸手去揉刚才敲中的地方，“前几天有个京城回来的同乡，把你在京城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好了不起啊岳大哥，枪挑小梁王，反出武校场，当时一定风头无两吧。”大鹏搂住她，拉住她的手不住摩掌。

“如果按照以往的性情，我是不会逃出校场的，哪怕他们把我下狱，对我严刑拷打，我也不会逃走。”

孔巧巧听着，不由反握住他的手。

“可是我当时想到了母亲和你，想到那几位兄弟们，我就觉得不能那样莽撞。一旦真的下雨，我就完全和外界隔绝开来了，不会有人来听我剖白自己的，那么我的肝胆、我的真心谁能知道呢？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你想的很对呀。”孔巧巧倚着他的肩膀笑道，“过刚易折，你有那么好的才华武功，怎么能够被罗网淤泥锁住。如今这个世道，真相是最不足为重的，我们只能守住自己的真心而已。”

大鹏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嗅着她发丝间的气息：“后来我听说宗相公要带队剿匪，就前去帮忙，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战场。”

“你肯定不怕的，对吧。”

“当然，不仅不怕，甚至还有点兴奋。”说到这里，大鹏突然止住声音。

孔巧巧知道他怕自己接受不了，不由暗笑：“直说好了，我还不了解我丈夫是个什么人吗。”

从前可比这凶残多了，吃下一城的人都不会眨眼的。

大鹏这才接着说道：“我和牛皋他们，总共不过五个人，想要正面救援肯定不行，于是便从各处突袭，点燃了鞭炮虚张声势，途中我拦下了一个逃跑的匪首，把他的头给砍了下来。”

孔巧巧微微挑眉，虽然之前已经在破庙里击退过盗匪，但那种小规模械斗肯定和这样货真价实的战争无法比拼。

“他的血溅了我一脸，可我当时只觉得兴奋。但是过后却觉得内疚，我听人说，这伙盗匪是无以为继的流民组成的，如果真是这样，朝廷实在太对不起他们了。”

孔巧巧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和疑惧，便劝说道：“你没有必要这么想，也许流民们是无辜的，但混到了头领的地位，就一定算不上无辜了。”

大鹏明白他的意思，哪怕最初是因为无以为继而造反的平民，只要发展到一定规模，手上都会沾血，都不能算是完全无辜。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仍旧觉得，比较起来，朝廷才是更黑暗的那个。

“我想要组织乡里的男丁，组建一支民兵队伍，你愿不愿意帮忙呢？”

孔巧巧心里一动，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却仍然问道：“为什么？”

“我和宗相公手下的队伍相处了几天，觉得军纪混乱，偷闲避战者甚多。这已经是宗相公统领的队伍，是大宋的精锐了，居然也会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将士手下的士兵会如何。又听闻北方辽国局势不容乐观，几乎要被金国吞并殆尽。如今似乎有金国使臣前来，与朝廷联系，共谋燕云十六州。”

大鹏说到这里，冷冷哼了一声：“辽国虽然势弱，也不是朝廷这冗兵庸将能打得过的，这一战，非但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希望不能成真，只怕还会将朝廷真正的实力暴露在金人眼前，至多不过三五年，金人完全吞并辽国，必然大举南下。届时昏君倭臣自顾逃命，百姓却只能任由金人踩躏，我既然预见到这种事情，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孔巧巧对他有此想法颇为感佩，但见他仍若有憾焉，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你其实并不只想保住一乡一县，而是想保住所有宋人，是吗？”

“是，可是……”大鹏深深叹了口气：“若我做的更多，只怕天下就要乱了。”这个朝廷再怎么昏庸腐朽，都是老百姓习以为常的存在，且论国运，确实还未到完全可以被颠覆的时刻。他要组织起一乡的民兵来并没有问题，可若是再多做一些，便有造反嫌疑，那时候若不造反，便会被朝廷处死，若要真反，北方辽金二国必然趁虚而入。

孔巧巧叹息一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祢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百姓的命运，大都是这样而已。你既然有这样的心，那就这样做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大鹏将她搂得更紧：“我也担心母亲和你，如果将来我从军报国，你们两个和将要出世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不要小看我们呀。”孔巧巧笑笑，说道：“母亲不是在洪水之后独自将你抚养大了吗？她的韧性不比你差的，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也一定不会堕了你的名头。总之放心好了，要相信你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和你一样百折不挠的。”

大鹏抚摸着她的头发，默默闭上眼睛。

而他一定一定，要在这离乱的世界中，保卫住他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