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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林少雄的忧伤（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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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光弟兄三个，中午放学回家，进门时不见林少雄的身影。海光问娘说：“舅舅呢？”林瑛回答说：“舅舅在房里睡觉，你们去喊他起来吃饭吧。”弟兄三个听了，一起奔进里屋，一下惊醒了林少雄。他看一下手表，问海光说：“你们放学了吗？”海光点头说：“舅舅：我妈叫你起来吃饭。”林少雄于是从床上起来，三个孩子簇拥着他，一起来到外屋。林瑛已准备好洗脸水，让林少雄先漱洗。

今日是银生掌勺，他把菜一样样端到桌子上，有红烧肉、干煎带鱼、炒豆芽、肉丝煮白菜、肉丝豆腐羹。三个孩子看见今日菜肴丰盛，个个心里欢喜。银生招呼林少雄坐下，然后拿出一瓶酒来，替他斟满一杯酒。林瑛对林少雄说：“你少喝点酒，下午还有事的。”林少雄说道：“姐夫做了这么多菜，不喝盛情难却。我只喝一杯，误不了事的。”

三个孩子一起坐下来吃饭，海福在吃饭时，不时注视身边的舅舅，林少雄抚一下他的头，然后对银生说：“我这个小外甥，看上去很机灵。”他笑着问海福说：“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海福怯生生地点一下头，突然睁大两眼问：“你去过苏联留学？还会说外国话？”林少雄点了点头，他接着又问：“克里姆林宫顶上的红五星，每天到了夜里，是不是真的闪闪发光？”林少雄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对这些感兴趣，连忙解释说：“那个红五星其实很大很大，是用红宝石镶成的，里面还装了电灯泡。所以一到夜晚，人站在老远，也能望见它闪闪发亮。”

林少雄一下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稚气十足的小外甥，高兴地抚着他的头说：“这孩子将来错不了。”然后说道：“头一次见面，我见面礼也没有。”说着摸一下口袋，掏出一支圆珠笔，递到他面前说：“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争取去苏联留学。”海福接过笔，喜滋滋地说：“谢谢舅舅。”

海荣见到海福得了一支圆珠笔，心里十分羡慕，于是对海福说：“你现在用铅笔做功课，我用二支铅笔换你的圆珠笔，你说好不好？”海福连连摇头，回答说：“这是舅舅给我的礼物，我才不换你的铅笔呢。”

林少雄在旁听了呵呵笑，银生说：“你要是在上海就好了，帮我调教这几个孩子。我指望老大和老三，将来其中有一个念大学。”林瑛白了银生一眼，说道：“做你的梦吧，我们那点工资，还想培养大学生？”她对兄弟说：“我还没问起弟媳和两个孩子，他们都好吗？”

林少雄笑了笑说：“我也忘记说了，淑芬要我代她向大家说声对不起。她原本也想一起来的，只是担心两个孩子，在路上会经受不住，所以没有一起来。”银生点头说：“这样是对的，一路上颠簸，孩子肯定受不了。”接着问道：“国强比海福小一岁，国盛比海霞小一岁，国强明年也要上学了吧？”

林少雄点头说是，林瑛对兄弟说：“你俩应该再生一个女孩。”林少雄连连摇头，说道：“淑芬原来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打定主意不生了。多个孩子多份压力，再说淑芬在去年刚评上副教授，学校里的工作负担很重，精力不济了。”林瑛摇头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想的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三个孩子吃好饭后，坐在饭桌前听大人说话，忘记了还要去上学。银生提醒了一遍，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桌子。弟兄三个在背起书包的时候，海福在海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海光听了后，走到林少雄跟前说：“弟弟对我说，他还没有听见你讲外国话，想听你讲外国话。”

林少雄哈哈一笑，立刻用俄语说了声再见。海福拉住他的手，问这是什么意思？林少雄告诉他，这是俄语说再见，他放慢语速，连说了三遍。三个孩子鹦鹉学舌，竟然个个学会。他们在出门时，一起用现学的俄语，向林少雄道了声再见。

林少雄对银生和林瑛说：“和这三个外甥在一起，心情会好不少。”银生说道：“海光从小崇拜你，现在又多了一个海福，可惜你不在他们的身边。”林瑛这时叹气说：“说起孩子，又要提起国栋和国梁。如今嫂嫂一走，这两个孩子倒叫人担心呢。”

听了林瑛的话，林少雄的脸色一下阴郁起来，他对林瑛说：“我昨夜和他俩谈了老半天，发觉这两个孩子，情绪都很低落，有点颓废的苗子。”林瑛对林少雄说：“你抽时间再和他们说说，以后要给他俩多写信。”林少雄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银生见林少雄喝完了酒，替他盛了一碗饭，然后说：“咱们接下来商量正事吧。”接着问道：“你几时动身回家？”林少雄回答道：“把娘的后事料理好，我马上就要赶回去。”林瑛沉吟半晌，抬起头说：“明天是星期日，国栋和国梁也在家，干脆明天去把娘的骨灰盒安葬了。”

林少雄点头说好，银生说道：“如果真想明天去落葬的话，今天就要把骨灰盒从寄放处领出来。”林瑛想了想说：“也好，我正好下午有空，我陪少雄去取骨灰盒。取出来后把骨灰盒带到娘的灵堂里，明天去下葬。”林少雄也点头说好，林瑛对银生说：“你别去了，等会去把海霞接回家。晚饭不用等我，我可能要晚点回来。明日给娘下葬，还要准备些供品，还有香烛和锡箔。”银生点了点头，进房里取出骨灰盒寄放证，交到林瑛的手里。

林瑛和兄弟出门去，直到天黑才回到家，银生在家已等得心焦，问她事情是否办妥了？林瑛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明天上午我和少雄领着国栋和国梁，一起去墓地给娘下葬。你和孩子们别去了，反正清明节还要去扫墓的。”银生点头说：“那也好。”

林瑛接着又说道：“少雄想后天回去，你明天去给他买火车票。等到下葬的事情办妥后，他跟我一起回来，住一晚上就动身。”海光弟兄三个，听娘说明天不让他们一起去，都有点不高兴，又听到林少雄要来住一晚上，三个人立刻高兴起来。银生对海光说：“快领弟弟回房睡觉去。”弟兄三个于是进里屋去。

第二天早上，弟兄三个起床吃早饭时，林瑛已出门去了。吃过早饭后，银生收拾完房间，对三个孩子说：“我要去火车站，给你舅舅去买火车票。你们三个要看好妹妹，谁也不许欺侮她。”海荣说：“我们谁也不敢欺侮，她会向妈告状的。”银生瞪他一眼，说道：“就你话多。”他又嘱咐了几句，然后要出门，海霞哭着要跟去，被海光拉回房里。海福拿出一本小人书，讲故事给她听，她这才安静下来。

银生在午饭前回来，还带回来许多吃的东西，四个孩子涌上前，银生说：“这是给你们舅舅孩子买的。”四个孩子听了有些失望，银生拿出一包糖和一包五香豆，笑着说道：“也有你们吃的。大家坐下来，我替你们分。”四个孩子喜出望外，一齐围到桌子前。海霞正在换牙，嚼不动五香豆，银生把五香豆分成三份，弟兄三个每人一份。那一包糖，弟兄三个每人分得五粒，余下一大半，全归海霞吃。

弟兄三个分了东西后，边嚼五香豆边打趣嬉闹，尤其是海福，难得林瑛不在家，今日也放开胆嬉闹。银生见四个孩子今日活泼，心里暗自高兴，也不加呵斥，他对孩子们说：“午饭吃泡饭，晚饭做好吃的，你们舅舅和两个表哥，兴许会来吃晚饭。”四个孩子点头说好。

银生一下午陪着四个孩子，等到天黑时分，林瑛和林少雄回家来，海霞先迎上前抱住娘的腿。银生问林少雄说：“怎么国栋和国梁没有来？”林瑛生气地说：“他俩不愿意来，随他们去。”

银生叫海光打洗脸水来，让林少雄洗了脸，然后摆开饭桌。林少雄刚坐下，弟兄三个又围在他身旁。银生笑着说：“今晚舅舅睡你们房间，有你们闹的，先让舅舅吃饭。”他拿出昨日喝剩的一瓶酒，对林少雄说道：“把剩下的酒全喝了，我们家里没人喝酒。”林少雄于是替自己斟满了酒杯。

林瑛在房里解手后出来，洗过手后对银生说：“今天真吃力死了。”银生问道：“落葬的事还顺利吗？”林少雄回答说：“还算顺利，就是路上不太方便。”他问银生说：“我的火车票买好了吗？”银生回答说：“买好了，明天上午八点半发车。”

林少雄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银生对他说：“你娘临终前，见到了你哥哥最后一面，丧事和下葬也顺利。你哥哥知道了，在农场里也能安心了。”他问林瑛说：“你关照国栋给父母写信了吗？”林瑛回答说：“我关照他们了。”

林少雄眨眼功夫已喝干一杯酒，长叹一声说：“我哥哥无论如何是安不下心的。他在信上对我说，他现在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国栋和国梁。”他瞪着带血丝的眼珠说道：“现在我也有点担心，这两天与他俩接触下来，发觉这两个孩子，抵触情绪不小。他们已不再单纯了，脑子里还隐藏着些愤世嫉俗的东西，弄不好将来会惹祸。”然后对银生说道：“姐夫啊，我只能拜托你了，你要多关心他们一下。”

银生这时鼻子一酸，回答道：“你哥哥也关照过我，我会尽力的。”接着说道：“俩人这几天情绪波动很大，等他们平复一下，我会去找他们好好谈一次话。”林瑛听见提起两个侄儿的事，忍不住又伤心起来，抹把眼泪说：“我们林家苦命的孩子，不知哪日才会出头？”

弟兄三个吃了饭后，都没有离开桌子。海福听海光说，林少雄会三国外语，原本想再听他说外国话的，看见他愁眉紧锁的样子，三个孩子鉴貌辨色，不敢再缠他讲外国话。

林少雄喝完了瓶中的酒，人早已微醺，再加上连日疲劳，眼珠已充满血丝。林瑛让他进房里，在海福的床上躺下，嘱咐三个孩子，不许吵了舅舅。

林少雄这夜睡在海福的床上。第二天早上，他匆匆起床，吃过早饭后，跟姐姐和姐夫，还有四个孩子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