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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ldo;毕竟是公主府。&rdo;王玫接道，&ldo;哪里敢怠慢？&rdo;至于像他们这种低阶小官之家，再怠慢也无所谓罢。

&ldo;是啊，毕竟是公主府，送过去的信便像砸进海里的石头似的，没有半点声响。&rdo;王十七娘轻讽道，&ldo;上回在真定长公主府见到你，瞧着李氏待你颇为亲热，回去后我那舅母与表嫂们便将我找过去询问了一番，推敲起了过来拜访的日子。&rdo;她说着，哼了一声，&ldo;她们以为我不知道么？还不是想借着你与真定长公主府的关系，让我那几个表姊妹借着明日的赏ju宴，在公主和郑夫人面前好好露一露脸？&rdo;

&ldo;我与她们并不相熟。&rdo;王玫回道，&ldo;不可能帮着她们。&rdo;她既然知道这些贵妇人、小娘子们都打着什么主意，当然不可能帮什么忙。虽然说她与崔渊已经定情，但尚未过郑夫人与崔尚书那一关，这些姑娘们可都是她的潜在竞争对手，应该小心应对才是。不过，她似乎记得，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往上数到始祖，其实也是兄弟？同姓不婚，以崔渊为主要目标的，应该是十七娘那些异姓的姨表姊妹罢。

&ldo;何必相熟？将这份亲戚关系说出来，不就是一个极好的借口么？也显得与那些个急赤白脸的人家全然不同。&rdo;王十七娘道，&ldo;也不知那崔四郎有什么好，只是个丧妻的鳏夫而已，人人都争着抢着。&rdo;

王玫脸色微妙地变了变，竟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崔渊的行情确实好得出奇，据她推测，大概与他的家世、书画双绝的名声，以及那些个脑残粉不遗余力的宣传都有关系罢。哪一家若有他的脑残粉，当然恨不得与偶像扯上关系。即使事情不成，努力一番也无错处。如她家的阿爷，尚未晋升到脑残粉的级别，便已经天天如春风拂面般了。

&ldo;九娘姊姊明日也会赴宴？&rdo;王十七娘又问。

&ldo;已经接了公主府的帖子。&rdo;王玫回道。

王十七娘微微蹙眉，道：&ldo;我舅母与崔府交情不错，想必也会去。因想借着我们认亲，说不得还会带着我去。如此也好，就让我见识见识鳏夫选妻的热闹场景罢。&rdo;说着，她抬了抬下颌：&ldo;九娘姊姊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听不懂她们打机锋，便白白让她们又嘲弄又利用了。&rdo;

这可真是个嘴利心软的姑娘，也不知以前与前身是如何相处的。想想两人的性格，关系大概应该算不上多好罢。王玫禁不住浅浅笑了起来：&ldo;你放心罢。&rdo;

☆、第七十一章重阳之宴

到得九月九日重阳节，长安城的百姓们又一次纷纷涌出了街巷。与后世连休假之日都不曾规定的尴尬地位不同，重阳在唐时亦是颇受重视的盛大节日。每逢这一日，人们皆插戴火红色的茱萸，或登高望远，或赏玩ju花，或饮酒作乐。从宫廷到民间，皆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绝大多数民众不是赶往曲江池游玩，便是驱车去延兴门附近的乐游原登高望远。不过，也仍有不少高门贵族正在举办饮宴，装饰精美的马车与牛车在宽阔的街道上逆流而行，驶入各大里坊的豪华宅邸中。

宣平坊真定长公主别院里亦是十分热闹。一群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各自凑在一处，由生疏到熟悉，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而已。小郎君们聚集在湖左岸的空地上，大些的勉强也能说一说诗词歌赋，小些的扎成一堆顽斗糙或she弹弓；小娘子们都在湖右岸徘徊，或三三两两地游玩闲话，或坐下来品尝重阳糕。

王玫远远瞧着崔芝娘带着晗娘、昐娘融入了一群小娘子里，心中也完全放松下来。她转身正要离开，许是动作略有些大了，腰上挂着的那一串赤红珠子似的茱萸跌落在地上。丹娘上前几步要帮她拾起来，她却自己捡了起来，捏了捏茱萸子，又挂回腰上。想起坐车来时，二郎王旼一直坚持让她在头发上插一枝茱萸，她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ldo;王娘子在笑什么？&rdo;忽然，旁边冒出崔简的声音。

王玫循声望去，便见崔简一手拉着崔韧、一手拉着王旼立在假山石边。三个小家伙都歪着小脑袋瞧着她，动作一致，看起来真是可爱得紧。她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脸颊：&ldo;想起方才二郎还让我在头上插茱萸，若是听了他的，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掉下来。&rdo;不过，她如今的身份却是插戴不得这般艳色之物的。若不是茱萸有辟邪之意，又有驱虫除湿的效用，她也不想戴在身上。

崔简听了，立刻从头上拔下自己插戴的茱萸，递给她：&ldo;送给王娘子。&rdo;

王玫笑着摇首：&ldo;谢谢阿实，但我不能戴。&rdo;她指了指自己一身碧蓝色的道袍：&ldo;我可是女冠，不必遵守世间之俗。&rdo;

崔简眨了眨眼，望了望四周，瞥见李十三娘身边的贴身婢女，便道：&ldo;王娘子要去叔祖母那里么？我们也去，一道走吧。&rdo;

王玫本以为他们三人是来假山附近顽耍，却没想到他们正想离开此地。她往他们身后看，只瞧见几个贴身仆婢随着，并不见王昉。&ldo;怎么大郎不曾跟着你们？&rdo;以王昉的性子，既是要看顾弟弟，便不会随意因其他事而离开。

崔简疑惑地看向二郎王旼，见他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便道：&ldo;王二郎说，王家阿兄正和其他阿兄顽，让他来寻我和大郎一起顽。&rdo;他猜出了王旼方才是在撒谎，也没有替他遮掩的意思。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已，欺骗长辈都是不对的。就算自家阿爷想让他帮着隐瞒些什么，也都会告诉他为何要如此做的理由。因此，他年纪虽幼小，心里却已经有一杆秤，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

王玫抬了抬眉，道：&ldo;二郎，你莫不是骗了你阿兄，悄悄地溜出来了？&rdo;她立刻吩咐跟着王旼的婢女去找王昉说明此事：&ldo;告诉大郎，有我带着二郎呢，教他只管自己尽兴就是了。今日难得有那么多同龄的小郎君，多认识些意气相投的朋友也好。&rdo;待那婢女去了，她又正色道：&ldo;二郎，你可知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撇下阿兄悄悄跑出来，他该有多担心？&rdo;

王旼扁了扁嘴，抽了抽鼻子：&ldo;姑姑，是我错了。下次……下次我让阿兄带我去找阿实、阿韧顽。&rdo;

&ldo;姑姑知道你是想念阿实和阿韧，这才忍不住了。但，决不能有第二回。别院这么大，你若是没找着他们，自己走丢了，可如何是好？也牵累你阿兄忧心你的安危。&rdo;王玫揉了揉他的脑袋。

崔简也跟着安慰道：&ldo;我祖父说过，知错就改……&rdo;他有些不记得下头的话，想了想，接道，&ldo;知错就改，就没事了。&rdo;崔韧也跟着学道：&ldo;知错就改，没事了，没事了。&rdo;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去揉王旼的脑袋。

王玫再一次被他们逗得笑了，牵起王旼和崔韧：&ldo;既然同路，便一起走罢。&rdo;

崔简知道她牵着更幼小的王旼和崔韧也是应当的，但目光仍然止不住地往他们牵着的手上看去。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一边心想着下一回去青光观看王娘子时一定要多牵一会，一边拉起崔韧：&ldo;我知道叔祖母在哪里。&rdo;

李十三娘派来的贴身女婢闻言，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任凭崔简在假山群里转来转去，并不出声。而崔简果真很快便寻到了地方，带着客人们走进了一处摆满了一盆盆金灿灿ju花的小院子里。单瓣、重瓣的花朵一瓣瓣绽开，吐露芬芳，整片整片的金色无比耀眼夺目。

王玫以前对ju花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眼见着如此绚烂的人工花海，也忍不住忆起她印象中咏ju里最富气魄的一首‐‐&ldo;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rdo;这咏ju之人，正是覆灭这个鲜衣怒马的朝代的乱世枭雄之一。只是，那战乱纷繁的时代，距离眼下还有数百年罢。她确实应当庆幸，身处的是贞观年间，而不是武周、开元等时代，更不是安史之乱前后。

&ldo;真好看。&rdo;王旼惊叹道，眼珠子转了转，摧花辣手忍不住悄悄地伸了出去。

&ldo;二郎。&rdo;王玫提醒般唤道。他立刻收回了手，但旁边的崔韧却已经掐下了一朵，好奇地看着上头重重叠叠的花瓣。他捏着手里的花，似是还不够满意，继续四下寻找着。不远处几位照顾ju花的仆婢已经脸色发白地跪了下来。

崔简看了她们一眼，道：&ldo;阿韧，你数数这朵花有多少瓣？&rdo;

崔韧听了，立刻数了起来。王旼也凑到他旁边，两人一起折着手指头。王玫轻轻地抚了抚崔简的小脑袋，无声地赞许了他。小家伙确实是位再好不过的兄长，不但王旼和崔韧都喜欢跟着他，大人们也都能放心。

崔简也朝着她粲然笑起来。

王玫本想牵着他们继续穿过花海，突然却似感觉到了什么，抬首望向院子旁边植满树木的山坡。这山坡不同于方才的假山群，似乎并未特意雕琢，地势却算得上是整座别院最高之处。重阳有登高的习俗，将饮宴安排在这附近也有便于活动的心思。此时，山坡一侧红枫似火一侧银杏如金，竟比这底下的ju花海更美得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