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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第1页）

王十七娘、卢十一娘两人分别在太原晋阳、幽州范阳长大，何曾见过这般景象，不由得道：&ldo;原来长安竟然有这么多人？&rdo;&ldo;原以为今天并非休沐日，人定要少些呢！&rdo;

王玫忍不住笑道：&ldo;长安城中能有多少职官？平民百姓又有多少？泱泱百万人，这还没有全都上街呢！上元那几日你们俩可曾出来观灯？哪条街上不是摩肩擦踵的？人挤人，堵得寸步难行都是有的。&rdo;

王十七娘道：&ldo;表嫂们也说人多，不敢带着我们这些表妹出门，只怕出事。我还以为她们这是推托之词，不想原来真是如此。不过，待到明年的上元，我一定要见识见识解夜禁之后的繁华。&rdo;

卢十一娘双眸黯了黯，接道：&ldo;明年上元，若能不再瞧人眼色过日，想观灯便观灯、想踏歌便踏歌，便再好不过了。&rdo;

王玫正色道：&ldo;这却是不难办。只须将你们在除夕之前嫁出去便是了。&rdo;

说罢，在卢十一娘与王十七娘忍不住扑上来挠她之前，她赶紧先下了马车，回首嫣然一笑：&ldo;我且吩咐仆从将花盆都搬出来。你们略修饰修饰妆容，再下车罢。&rdo;此时，崔渊搂着崔简下了马，走到她身侧，道：&ldo;一路便只听见你们欢笑了，没事罢。&rdo;

&ldo;能有什么事？&rdo;王玫回道，&ldo;你们俩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以为区区几件小事，就能坏了我们三人的好心情？我们的心眼可都没那么小。&rdo;然后，她笑眯眯地捏了捏崔简的鼻尖：&ldo;阿实也别想得太多了。你剪的花，我们都喜欢得紧。其他事，都与你无关。&rdo;

崔简的表情略微松了松，牵起她的手道：&ldo;我们一起逛花会。阿爷，傅母年纪大了，恐怕经不得冲撞，请她留在牛车上等我们吧。&rdo;

&ldo;你想得很周到。&rdo;崔渊勾起嘴角，&ldo;让你母亲身边的侍女传个话便是。&rdo;

丹娘微微颔首，转身便向后头的牛车去了。装扮妥当的王十七娘与卢十一娘俱戴了顶素色的帷帽，袅袅婷婷地下了马车。于是，一行人便在部曲们的护卫下，缓缓地沿着杨柳堤岸漫步。

一路过去，道路两旁都摆满了盛开的牡丹。有如小树一般傲然挺立的单株牡丹，亦有枝条弯曲低矮的重株牡丹；有的花形饱满，枝条健壮，显得格外有精神；有的花往下垂，羞羞答答，别有情致；有的色若朝阳赤火，绚烂得仿佛下一刻便能烧起来；有的暗沉如夜空乌云，看似不起眼但却隐有高贵之感。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偶尔驻足点评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虽然游花会并不全为了赏花，不过，单只赏花便已经足够趣味盎然了。好不容易寻得小片空地，王玫便让仆从们将自家的牡丹、芍药都放上去。牡丹挑了三盆：一盆色泽如羊脂白玉，花瓣晶莹稚嫩，格外惹人怜爱；一盆白中含金丝，花形虽并不算饱满喜人，但胜在新奇；一盆娇红若云霞，花瓣似开非开、似闭非闭，动人无比。芍药比不得牡丹贵重，挑了几盆重瓣，又格外带了十几盆单瓣用以对比衬托。

布置好之后，王十七娘绕着这些花走了一圈，道：&ldo;说实话，九娘姊姊这些牡丹、芍药算不得上上之品，但也已经很是不错了。且光看牡丹也看得腻了，多几盆芍药更是赏心悦目。&rdo;

&ldo;十七娘说得是。芍药、牡丹，各有各的美，若定要分出什么高下，倒是落了俗套。&rdo;卢十一娘接道。

&ldo;得了你们俩的夸赞，我便安心多了。&rdo;王玫道，&ldo;既然花已经放下了，我们便接着四处走一走罢。如今杏花还开着，咱们不妨去杏园附近远远瞧一瞧那闻名长安的杏花海？&rdo;杏园是皇家禁苑的名园之一，寻常人自是不能造访。不过，远观近看，想必都别有一番滋味。

卢十一娘心领神会，颔首道：&ldo;走罢，我还不曾见过呢。&rdo;

王十七娘横了两人一眼，压下心头的羞恼：&ldo;既然你们想看，便赶紧去罢。&rdo;

&ldo;是啊，咱们还是赶紧些罢。免得教什么人等得心急如焚，就太不应该了。&rdo;王玫忍不住又笑话了一句，王十七娘只作没听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缘定八郎

三月中旬，其实并非杏花最美的时刻。时人更爱它们于春寒微雨中的赤红蓓蕾，因而总能听见士子们咏杏花烟雨，借以赋诗说愁。及它们初绽至盛放，花瓣颜色也会变得愈来愈浅，及将残未残之时，更是一片雪白。如今，远眺杏园，那成千上万株杏树上便如白云覆盖一般，洁净得动人。既柔美，又静谧，更隐有几分落幕之前的绚烂之感。

杏花即将凋谢，旁边的梨花却是正繁盛的时候。比起如云似的杏花，梨花林便像新雪一般清冷。那雪白的花朵不染一丝颜色，相较随旖旎春光而变易的杏花，好似浅淡了几分，却又有另一种无情无性之美。两相对比之下，怜爱残杏者有之，沉醉盛梨者亦有之。

王玫忍不住轻声对崔渊道：&ldo;四郎，这杏云梨雪若画出来，一定既见柔婉可人，又见蔚然壮观罢。&rdo;半晌未听见身畔的应答，她不由得侧首望过去‐‐果然，某人又陷入了沉醉出神中，俨然便是物我两忘的境界了。见状，她微微一笑，牵起崔简的小手，往旁边悄悄挪了几步。

&ldo;姊夫这是……&rdo;卢十一娘和王十七娘好奇地瞧了几眼，压低声音问道。

&ldo;见到他想画的景色，便会如痴如醉。&rdo;王玫回道，&ldo;咱们且不管他，留两三个部曲在此保护他便够了。&rdo;

崔简也跟着点头，道：&ldo;阿爷至少须得看上一整日，家去之前回来接他就行。&rdo;他已经习惯自家阿爷时不时地发呆了，又对留下的张二等人道：&ldo;诸位别忘了给阿爷买些胡饼、蒸饼，等他饿醒了便要吃的。&rdo;

张二嘿嘿笑着回道：&ldo;小六郎尽管放心。这附近卖吃食的小摊不少，定不会饿着四郎君。&rdo;

于是，王玫牵着崔简，与王十七娘、卢十一娘走近了杏园。不多时，便见前方走来一位风姿翩翩的少年郎，头戴垂脚幞头，身穿藤黄色圆领窄袖袍，很是英姿勃勃。细细一看，正是崔泓崔八郎。

他举步行近，喜悦中暗藏着热烈的目光掠过两位戴帷帽的少女，准确地停驻在王十七娘身上。不过，在外人看来，他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很快就转开了视线，朝王玫叉手行礼道：&ldo;见过阿嫂。&rdo;

王玫笑吟吟道：&ldo;可真是巧得很，竟然遇上八郎了。正好，你阿兄忙着赏景，一时顾不上我们。不如你来给我们指一指路，说一说这曲江池还有哪些不能错过的春日胜景？&rdo;虽是刻意安排了这一次见面，但表面上他们仍需作巧遇之状，以免生出什么是非。所以，尽管今天并非休沐之日，但崔简和随侍在旁的婢女们就像不约而同忘得一干二净似的，都配合地露出了&ldo;因巧遇而欢欣&rdo;的笑容。

崔泓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隔开一臂的距离随在她们身后，娓娓说起了曲江池的美景与各种趣闻。他说得很是动听，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然而，不知不觉间，王玫与卢十一娘、崔简便走在了前头，王十七娘落在最后，与崔泓几乎并肩而行。一群五大三粗的部曲将他们一群人围在中间，遮挡住了路人的视线，也无人注意到这小小的变化。

崔泓的解说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便是压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轻语声。王玫会心微笑，带着卢十一娘、崔简继续观赏着路两旁的牡丹。时光仿佛瞬间便流逝过去了，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过了许久，王十七娘回到她们身侧，也作赏花之状。崔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再度响起，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词中，都能听得出毫不掩饰的雀跃。

曲江风景虽美，但毕竟占地广阔，走走停停之间，大家便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王玫吩咐部曲们寻个空地，铺上毡毯，坐下来歇一歇。将行障支起来后，王十七娘、卢十一娘就解下了帷帽，崔泓侧过脸，瞥了心上人一眼，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从王家出来时，王玫想到了野餐，便吩咐青娘、丹娘带了两个装满点心的大食盒。不过，点心毕竟都是凉的，不宜多吃，她又让婢女们去附近的小食摊上买了些热汤饼、蒸饼、馎饦汤、胡饼、煎饼，并温热的浆水。

&ldo;方才有劳八郎了。&rdo;见崔泓有些拘谨，王玫便道，&ldo;用过午食之后，再散一散步，我们便要家去了。你阿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过神来，就再烦劳你送一送我们罢。&rdo;她实在是位体贴的媒人，见不得少年郎与少女相思难熬。

崔泓喜上眉梢，道：&ldo;阿嫂尽管放心就是。&rdo;

卢十一娘听了，禁不住笑了起来。王十七娘脸上虽是微红，却丝毫没有了方才的羞窘之色，仍然大大方方地望了望崔泓，接道：&ldo;九娘姊姊，既然走得累了，咱们便早些家去罢。我还想多陪陪族世母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