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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不错。莫说是一匹马了,便是十匹八匹,杜驸马也会高高兴兴地送过来。&rdo;王玫道,&ldo;不过,送了你这份大礼,便让贵主承了这份情,合适么?&rdo;
&ldo;九娘觉得呢?&rdo;崔渊不答反问,拍了拍阿玄的脑袋,叹道,&ldo;给你娶个媳妇,你居然还敢嫌弃。也罢,它若看得上你才奇怪。&rdo;阿玄猛地扭身看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张嘴咬住他的袖子不放。
王玫不禁心中感叹这匹马的灵性,见崔渊慢条斯理地撕开袖子,施施然地走过来,而阿玄闷不吭声地啃起了豆料,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在人来人往的外院里,显然不适合讨论这种问题,因而她并未出声回答。
直到两人去正院内堂拜见过王奇与李氏,而后相携回到薰风阁洗浴干净,对坐晾干头发的时候,才继续低声议论起来。
&ldo;你觉得,今日击鞠之后太子那一番话,已经离间了咱们崔家与魏王。所以,倒不如干脆当成寻常亲戚往来?顺其自然?&rdo;王玫道,&ldo;如此一来,贵主便不需承什么情,权当是侄儿、侄女婿给姑母的孝敬便是了。&rdo;
&ldo;叔母不偏不倚,两边都疏远,他们反倒是疑神疑鬼不安心。倒不如收太子几匹马,再收魏王几幅画,两边便安生了。&rdo;崔渊回道,挑起眉,&ldo;啧,也不知魏王会送什么书画,说不准真有对胃口的。想来,他身边的幕僚应当会打听打听我的喜好罢。这几日不如就让人散播些消息,不拘是顾陆张(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的画,或是王右军(王羲之)的书帖,都是我所好也。&rdo;
王玫失笑,嗔道:&ldo;若是他真得了这几位大家的书画,恐怕送给圣人还来不及呢。圣人痴迷王右军的书帖,早已是天下皆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rdo;
&ldo;那便给我阎公(阎立本)的画,欧阳公(欧阳询)、虞公(虞世南)、褚公(褚遂良)的书帖。&rdo;崔渊只得退而求其次,面上露出一付甚为可惜之状。仔细想想,倘若他是朝中重臣,魏王真心想拉拢于他,又何至于舍不得顾陆张的画?身居高位所得的好处,确实是数不胜数。
王玫道:&ldo;若是这些当世大家之作,那便容易多了。&rdo;略停了停,她又叹道:&ldo;这一天,可真够惊心动魄。我从未想过,不过是一场击鞠,居然也能见到晋王与太子。皇后殿下嫡出的三子,就只差魏王不曾见过了。&rdo;
&ldo;想见魏王也不难。四月是叔母的生辰,他定会前来庆贺。&rdo;崔渊道,勾唇笑起来,又问,&ldo;今日见到太子殿下,你觉得如何?元十九能入得他青眼么?&rdo;
王玫仔细地想了想,摇首道:&ldo;太子殿下确实不喜文士。状头出身的元十九,对他并无吸引力。不过‐‐&rdo;
&ldo;不过?&rdo;
&ldo;元十九如今亦是不良于行,太子若是起了同病相怜之心……&rdo;
听得此话,崔渊望着神色认真的爱妻,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ldo;你说得倒是不无道理。且看看罢,就算元十九真能入太子的眼,想来也不至于因他得罪叔母。为了获得叔母不偏不倚的态度,太子、杜荷已经颇费了些心思,元十九又能算什么?&rdo;
&ldo;我只是担心阿兄。&rdo;王玫道,&ldo;阿兄职官位卑,又离开了长安,便是受到打压,我们也不可能立刻知晓,更难做出什么应对。不过,细细一想,以阿兄的才智,不论是阴谋阳谋,还是那些污糟的手段,应该都有对策。&rdo;
&ldo;不错。舅兄可不是易受欺负的性子。&rdo;崔渊颔首道。
王玫沉吟了一会儿,拖着仍带着湿气的头发,依偎在他身边,近乎耳语般道:&ldo;四郎,说实话,我觉得太子殿下若是登基为帝,未必是国朝之福。沉迷游畋击鞠玩乐,不喜读书,性情又有几分阴晴不定,实在不是明君之相……&rdo;太子李承乾、晋王李治的脾性,目前看来与她印象中相差无几。这位太子殿下,或许正在朝彻底作死的结局一路狂奔而去。
崔渊轻轻地揽住她的腰:&ldo;你觉得魏王更好些?那也未必。待过些日子见到魏王,你就明白了。&rdo;说到此,他俯身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结束了这个话题。夺嫡之事,如今已经愈演愈烈,满堂朝臣却都故作不知,唯恐进言之后令圣人震怒,以为他们挑拨天家父子兄弟之情。且皇后殿下身子不好,若听闻此事后有什么万一,进谏之人便更是万劫不复了。因而,所有人都陪着皇室一家人装聋作哑‐‐直到事情再也盖不住,彻底暴露为止。到了那时候,孰胜孰败,又有何人能断言?
唇齿交缠的温情过后,王玫继续思考着历史的走向问题。她其实也并不能笃定太子、魏王一定都会失败,让晋王得了渔翁之利。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那些相关的事件什么时候发生,又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引起什么效应。所以,今后只能一面密切关注太子、魏王、晋王的动向,一面旁敲侧击让崔渊接受她的想法了。导致太子行为悖逆的关键人物,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擅长歌舞的美少年&ldo;称心&rdo;。李世民处死称心之后,太子的性情更加极端,那时候或许就能断定这场夺嫡的结果是否如她所知了。可是,晋王李治当上皇帝,当真就合适么?
&ldo;你还在烦恼这些事?&rdo;崔渊见她若有所思,笑道,&ldo;一时也分辨不清楚,便由得他们去罢。我们不需要倒向任何人,只需忠于圣人便足够了。不论谁登上大位,都是如此。&rdo;
&ldo;即使,那人不堪配为九五之尊?&rdo;王玫紧跟着追问。李治,于世家于天下百姓,是最佳的选择么?是否还有更好的选择?但李世民会让庶子登上皇位么?毕竟,那可能意味着长孙皇后所出的三位嫡子都活不长久。更重要的是,那些庶子会比李治做得更好么?
&ldo;九娘,你想得太长远了。眼下,那并非我们需要考虑之事,也并非我们能够考虑之事。&rdo;崔渊道,垂首与她额头相抵、呼吸相交,&ldo;我从未想过,九娘你竟然在夺嫡之事上耗费了这么多心神。暂且放下罢,总有人会比我们更心焦,也比我们更能影响此事的结果。我们若能推上一把,便无须吝啬;若不能轻举妄动,便换个法子使劲就是。阿爷并非愚忠之人,定会以崔氏一族为重。那些个重臣亦是如此,必会以天下万民福祉为重。&rdo;
&ldo;你说得是。&rdo;王玫轻声道。想得太多,却无能为力,反倒只能焦躁不安。倒不如静待事态发展,做些能做的、该做的事便是。&ldo;我自有我该做的事。眼下便想到一桩。&rdo;
&ldo;什么事?&rdo;
&ldo;自然是目前最要紧的事。&rdo;
&ldo;需要我做什么?&rdo;
&ldo;之前你忙着作画,我才迟迟未动。如今有你在旁边镇着,便足够了。&rdo;
于是,待收拾妥当后,王玫便让丹娘、青娘分别去将崔简、卢傅母唤过来。
崔渊目光微动,笑叹道:&ldo;让你受委屈了。&rdo;
&ldo;除了自家人,旁人的眼光与流言,与我有什么相干?又能让我受什么委屈?&rdo;王玫笑吟吟地回道。见崔简快步走了进来,张开双臂,将他揽进了怀里:&ldo;阿实,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方才我们回来时,也不见你在房里。&rdo;归宁之后,她与崔渊住在薰风阁的小楼里,崔简便搬到正房中住下了。
&ldo;我和王二郎跟着表兄读书。表兄答应我们,只要每日完成他布置的课业,过些天便带我们去郊外的庄子里摘樱桃。&rdo;崔简有些兴奋地答道,&ldo;母亲,我还听说表兄要跟着舅父去上任?去的地方远不远?到时候,我们可以骑马去看望他们么?&rdo;对于已经走过不少地方的他而言,出远门充满了各种奇妙的乐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玫答道:&ldo;当然可以去。阿兄任职之处在雍州境内,就算离得最远的县,也不会超过从长安到潼关的距离罢。&rdo;她从未看过舆图,这么说也只是推测而已,于是便暗暗瞧了一眼崔渊,怕自己说错了。
崔渊含笑颔首,道:&ldo;若是骑马,顶多一两日就到了。仲秋、晚秋的时候正好得空,天气又凉慡,我带你们去便是。&rdo;
&ldo;嗯,我还想送礼物给王家阿兄。&rdo;崔简又道,&ldo;母亲帮我想一想。&rdo;
王玫便提示他:&ldo;大郎最喜欢什么,你可知道?送最合他心意的礼物就是了。&rdo;
崔简仔细想了想,直勾勾地望向自家阿爷:&ldo;我觉得,表兄最想要的肯定是阿爷的画。外祖父、舅父都有阿爷的画,就他没有,实在太可怜了。&rdo;
崔渊挑眉而笑:&ldo;一幅画确实不难。只是,你送礼物却让阿爷我费神,哪有这样的好事?&rdo;
崔简怔了怔,皱眉思索起来,脆生生道:&ldo;那我再给阿爷送礼,补偿阿爷。&rdo;他一时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经将称呼从较为生疏的&ldo;父亲&rdo;换回了&ldo;阿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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