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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第1页）

&ldo;只是，北朝之乱，太过血腥辛酸了。&rdo;崔渊道。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丹娘悄悄送来了两杯茶。王玫啜了一口，抬首望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晚了。院子里传来崔简与王旼的笑声与脚步声。两人你追我逐，愈奔愈近。

&ldo;丹娘，青娘，将东厢房给二郎收拾出来。他已经随着十二郎读书了，往后不休沐时便住下罢。家去后，便让他与阿实同住。&rdo;这院落里没有崔渊的书房，西厢房是崔简的卧室兼小书房，东厢房之前空着，正好安置王旼。不过，回到崔府点睛堂后，两个小家伙就不得不同居了。想必，他们也不会反感同居生活罢。

&ldo;是。&rdo;丹娘、青娘刚退出去，崔简与王旼便进来了，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礼拜见。

两人刚骑完马回来，出了一身汗，眼睛亮晶晶的。王玫把他们叫起来，伸手便将他们揽进了怀里，嗔道：&ldo;怎么也不擦一擦汗？待汗收了些，便去洗浴。待会儿我们一同去叔母、阿家那头用夕食。&rdo;因在别院里，各房也不再分开取食，而是晨昏定省时都聚在一处，也更热闹些。至于午食，便随各自便利了。

&ldo;嗯。&rdo;崔简点点头，又问，&ldo;王二郎以后都住别院？&rdo;他方才听见丹娘、青娘商量收拾东厢房，将床榻都铺陈开，还须得去王家取些王旼惯用的衣物配饰、喜欢的物什等，不教他住得不习惯。

&ldo;不错。免得他早晚都须来回跑。&rdo;王玫道，&ldo;如今离得近，二郎若想家了，想阿娘、祖母祖父、姊姊弟弟了，亦可随时家去。只是，往后咱们回了胜业坊，却不这么便利了。须得逐渐适应才好。&rdo;小小年纪便成了寄宿生，她也满心不忍。不过，小家伙也将满五周岁，启蒙已经不算早了。

王旼仍沉浸在和小伙伴一起读书的喜悦中，尚未体会到离家的思念之情，听说在这里住下之后也没有任何不安之色。

崔简转而又看向书案上的舆图，好奇地扫过他认识的那些字，立即指向长安：&ldo;咱们住在这里。&rdo;而后，他又兴致勃勃地找到了潼关：&ldo;遇到母亲的时候，在这里。&rdo;他甚至用手指画出了当初走过的线路，引得王旼惊叹不已。

两个小家伙交头接耳，乐此不彼地说着外出时遇到的各种小事件。有些事，甚至连崔渊都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可能正在发呆或者出神。王玫听得他说他们曾经去过洛阳，记忆里仿佛闪现出某个画面，而后又掠过去了。

&ldo;没想到和阿爷走了那么久，去了那么多地方，才这么一小块……&rdo;崔简比着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距离，手指又划向最北端、最南端、最东端与最西端，&ldo;真大，能去的地方还有这么多。阿爷都去过？&rdo;

崔渊颔首：&ldo;花了十来年，总算都走了走。&rdo;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的时光，仿佛依稀还在眼前。那时候的他，或许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会愿意为某个人停留一段时间罢。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再带着她一起走。

&ldo;这是什么？&rdo;王旼注意到先前王玫画的几个圈，忍不住问。

&ldo;往后要开的茶园。&rdo;王玫答道。眼下饮茶之风未盛，她也不想做得太过出格。所以，问了大兴善寺的比丘们产茶之地在何处之后，她便请真定长公主遣管事去了山南道襄州、归州（湖北）一带去购置茶园。不过，她心里对后世那些产过名茶之地也相当在意，想早早派几个信得过的仆从去考察一番。如剑南道益州（四川）、淮南道庐州（安徽）、江南道苏州、杭州（江浙）、岳州（湖南）、江州（江西）与建州（福建）等地。

当然，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毕竟如今手头上没有懂茶的仆从，再置茶园也无人能管理。另外，虽说巴蜀、江南都是富庶之地，但毕竟在如今的世家看来仍是些偏远蛮荒之所。尤其建州靠近岭南道，已经相当于流放发配之处了，到时候交通不便也需要考虑。不过，所谓偏远蛮荒也有好处，至少买卖山地作为茶园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地价也会便宜许多。

&ldo;母亲，这些地方除了产茶，还产什么？&rdo;崔简又问。

&ldo;有什么吃食？&rdo;王旼紧跟着问道。

王玫侧首想了想，她总不能拿后世的特产与他们说罢，于是只能望向崔渊：&ldo;这……我从未去过，也并不知道。不如让去过的人说一说罢。&rdo;

崔渊似笑非笑，接道：&ldo;吃食我倒是不曾在意，不过这些地方的风景却着实不错。&rdo;说着，他便一处接着一处介绍起来。崔简与王旼如同听故事一般如痴如醉，两双乌溜溜的眼睛都亮得惊人。多少年后，当他们结伴行走世间时，也用自己的所见所闻验证了这些记忆中精妙潇洒的形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茶园经营

又过得几天，便到了崔渊宴请之日。他从未办过什么宴饮文会，也只想多邀几人论一论书画而已‐‐合则聚，不合则散，全凭心念，自由自在。小郑氏、李十三娘本欲替他安排一番，他却既不愿置成笙歌乐舞的酒宴，也不想做成附庸风雅的诗赋会。王玫得知后，便让仆从在湖畔八角亭里设了十几席，又将他们想赏评的书画全都挂在柳树底下，准备好上等的笔墨纸砚。至于酒水、茶水、鲜果、点心之类，随取随用。

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也是头一遭听闻崔渊宴请友人，便禁不住好奇，立在高处远远眺望。依稀可见八角亭边诸人或坐或立，或赏书评画，或提笔便写，或煮酒斟酒，或煎茶饮茶，倒也有几分各得其乐的意思。

&ldo;瞧他们都自在得很，真真合了四郎的性情。&rdo;真定长公主道。

&ldo;我也一直以为，所谓文会便是争着抢着写些诗赋，个个都恨不得立即成名。想不到也有这般平和的时候。&rdo;郑夫人接道，&ldo;随性一些，也没什么不好。&rdo;

&ldo;九郎（李治）也很有兴致，没有多少人围着他，他亦可随意而动，做些想做之事。&rdo;真定长公主随口又吩咐道，&ldo;虽然旁边没有人服侍，却也不可怠慢了。&rdo;

&ldo;阿家放心罢，九娘挑了好些机灵人呢。&rdo;李十三娘笑道，轻轻地推了推王玫。王玫便含笑解释道：&ldo;他们也不需做什么事，只要随时将缺少的物事补上便是了。&rdo;这些风雅之士的聚会，便如同书画沙龙一般随性。煮酒、煎茶、磨墨、赏评书画亦都是雅事，仆婢在一旁侍奉，反倒容易坏了他们的兴致。

&ldo;逢迎应酬到底无趣。咱们也很该只请些同道中人，隔三差五地乐一乐才好。&rdo;真定长公主又道，&ldo;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客人，自家设宴也便是了。你们也都去想些新鲜主意，别天天只陪我们两个老妪闷着。&rdo;

李十三娘听了，立即搂住她的臂膀，嗔道：&ldo;怕是阿家与世母嫌弃我们没趣，不懂得彩衣娱亲罢！&rdo;

小郑氏接道：&ldo;须得赶紧将儿郎们都唤回来，好好地给阿家、叔母舞一场。光是起舞仍不够，琵琶也得弹起来，羯鼓敲起来，吹吹打打才热闹呢。&rdo;

清平郡主凑趣道：&ldo;可惜儿什么都不会，不然眼下就能娱一娱亲了。&rdo;

王玫也道：&ldo;咱们妯娌几个怕是哄不得阿家、叔母欢喜了。正该将孩儿们都叫过来才是。只要见着他们，哪里还有不欢喜的？&rdo;将近午时，崔简、崔会、王旼也该放学了。崔蕙娘、崔芝娘虽然也各有课业，偶尔松快松快却亦是无妨。

郑夫人将崔英娘搂进怀中，绷不住笑道：&ldo;且看阿实、五郎和王小二郎跳舞罢。他们可得从小好好练习，可不能像兄长们那般笨拙，坏了咱们崔家的名声。&rdo;

&ldo;阿嫂说得是。&rdo;真定长公主也来了兴致，&ldo;不知十二郎跳得如何？师生几个一起跳，也算是边教边学了。&rdo;

&ldo;十二郎恐怕正满心想着四郎的文会呢。&rdo;王玫道，&ldo;不如改日再让他跳？今日咱们只管看孩儿们的。&rdo;

众人便商量起来。这个说让崔蕙娘、崔芝娘奏乐，崔简、崔会、王旼跳舞；那个说让小郎君们、小娘子们轮流跳才好；另一个说轮流跳还不如一起跳呢。只要想到那时两相对比的画面，几位长辈便都忍俊不禁。

这时候，有仆婢前来禀报，说是遣去山南道襄州、归州（湖北）一带购置茶园的那位管事赶回来了。真定长公主望向王玫，道：&ldo;茶园之事，不是已经尽数交给九娘了？往后只让他跟着九娘做事便是了。若九娘缺人，尽管命他调用。府里头从来都不缺少能做事的奴婢。&rdo;

郑夫人微微颔首：&ldo;毕竟谁都不曾经营过茶园，还须得九娘费心了。不过，也很不必思虑太多，只是几座茶园而已。便是单供我们自家茶饮，也已经足够了。&rdo;

&ldo;能得叔母与阿家全心全意支持，儿怎敢不尽心尽力？阿家这般说，便是不信儿的本事了。&rdo;王玫顽笑道，引得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畅怀笑了起来。她便又正色道：&ldo;儿也明白，只需尽力而为，便问心无愧。儿且去问问那管事，再回来侍奉阿家、叔母。&rdo;说罢，她便暂时告退，又命人将那管事带到李十三娘日常理事之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