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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破坏曹军的谋策，就是抽郭嘉的脸；辅佐袁绍击败曹操，就是要郭嘉的命。

沮授主持的这个劫持董承计划，蜚先生一听便知是郭嘉嫁祸于人的计策。这种手法，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独眼。不过蜚先生没有点破，反而将计就计，干掉沮授把郭图送上高位，全面掌握了袁绍军潜藏的情报力量。

&ldo;郭奉孝啊郭奉孝，你机关算尽，也不过是给我做嫁衣。&rdo;蜚先生手持策卷，身体朝后靠去，赤红色的独眼缓缓阖上，青袍罩下的溃烂伤口在隐隐作痛，时刻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仇恨。

&ldo;快点来吧，我已等不及要干掉你。&rdo;

第十二章杀人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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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遥远的仇人诅咒，他正在应付眼前的天子。

此时他们两人正跪坐在尚书台里。就在不远的东面，一座新的禁宫正在紧张地搭建中，不时有喊号声和锤击声传来。荀彧这时在城外督促粮糙，曹仁也忙着整顿兵马，尚书台里只有他们两个，就连冷寿光都被赶到外面去。

&ldo;陛下意欲御驾亲征，曹公感激罔极。只是前线凶险，刀枪无眼，不宜轻动大驾。陛下只需安坐许都，便是对曹公最好的臂助。&rdo;

这一句话说得别有深意，郭嘉抬眼细看，发现天子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曹公的意见数天前就回复了。按道理，应该是荀彧来转达这个意见，但郭嘉自告奋勇要向天子汇报，为此还特意推迟了前往官渡的行程，荀彧也只好由着他。郭嘉既然坚持要觐见天子，一定是有他特别的理由。

&ldo;那朕就在许都静候曹司空的好消息了。&rdo;刘协回答。曹操谢绝了亲征的提议，对此刘协并不意外，他从来没指望过曹氏会答应这个请求。

刘协正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向画像，不料郭嘉一猫腰，不知从哪儿变出两个矮脚竹杯和一小瓮酒，笑嘻嘻地说道：&ldo;陛下，趁着文若不在，咱们赶紧来喝一口。&rdo;

刘协一愣，早听说郭嘉狂放悖礼，可没想到面对天子他也这么放得开。觐见天子乃是件严肃的事，别说荀彧、董承、满宠他们，即使是孔融那样的名士，也是以直臣谏言自居，不会错乱了尊卑。像郭嘉这样，以对朋友的随便口气与天子对谈，他还是第一次见。

&ldo;每天这样，陛下您也很累吧？咱们什么也不谈了，就是喝酒！闲聊！&rdo;

郭嘉从怀里取出一柄铜勺，在半空晃了晃，舀满两个杯子，然后身体略微后仰，把跪坐的腿伸直，露出两只fèng着补丁的毛袜子‐‐若是早个几十年，一条&ldo;殿前失仪&rdo;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好在刘协并非天生帝王，内心渴望能跟人有一次放松的交流‐‐哪怕是敌人也好‐‐他俯身前倾，把杯子拿起来，双手平握，略微一抬，然后一饮而尽。

酒味清洌，辣而醇厚，刘协咂了砸嘴唇，意犹未尽。他品得出这是陈年佳酿，不是轻易而得的。郭嘉见他喜欢，又给舀了一杯：&ldo;这可是我多年珍藏，若非陛下，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呢。&rdo;

&ldo;你不喝么？&rdo;刘协发现郭嘉面前的酒杯一直没动。

郭嘉满脸遗憾地说道：&ldo;医师说臣须戒色戒酒，否则年华不永。色是戒不了了，只好稍微少喝些酒啦。&rdo;说完他微微啜了一口，算是陪过。

刘协把心一横，心想不管你怀有什么用意，我且喝了再说，不再客气，自斟自饮了好几杯。这酒劲不小，很快他便有些醺醺然，于是也像郭嘉一样，把身子后仰，双腿翘起来。说实话，这可比那规规矩矩的坐姿舒服多了，刘协感觉到心中一阵轻松，两个人之间的拘谨很快便消失了，如同一对年轻好友，在这尚书台里斟饮闲谈。

刘协发现，如果刨去政治立场，郭嘉是一个很好的酒友，头脑活络，谈吐有趣，偶尔还有些惊人的论点。他自从来到许都，还从未与人如此轻松地交流过，居然和一个最危险的敌人最谈得来，这事有些荒谬的喜感。

谈到酣处，郭嘉忽然放下酒杯，问道：&ldo;陛下你可听过白龙鱼服的故事么？&rdo;

&ldo;嗯？没有。&rdo;刘协回答，但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郭嘉道：&ldo;这是刘向《说苑&iddot;正谏》里的一段。说的是昔日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she中其目。&rdo;刘协眼睛一亮：莫不是张衡《东京赋》里提到的&ldo;白龙鱼服，见困豫且&rdo;？他旋即警惕起来，郭嘉提这么一个典故，到底有什么寓意？

以古事喻现实，这是时人最喜欢的说话方式。刘协与荀彧一番《离骚》对谈，便可剖白心迹，如今郭嘉抬出白龙的典故，显然是意有所指。

龙变身成了游鱼，却被一个渔夫she瞎了眼睛。郭嘉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郭嘉又啜了一口酒，略带狡黠地瞥了天子一眼：&ldo;眼看就要冰雪消融，春暖花开。陛下困守宫中这么久，可曾想过出去逍遥一番？&rdo;刘协听了，心中不由一动。他本来就是河内野人，平日里习于山野游猎，自从来到许都以后，还从未再舒展筋骨，只能每天在院子里打拳为乐。

&ldo;只是，这恐怕于礼不合吧？&rdo;刘协按下跃动的心情，谨慎回答。他始终没有忘记，对面的这个人叫郭嘉，是一个连杨修都不得不低头服输的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ldo;这有什么不合？哪一朝天子没有田狩过‐‐再者说，谁说是天子外出呢？&rdo;郭嘉故意把&ldo;天子&rdo;二字咬得很重。

这时候刘协才发觉郭嘉说那故事的用意。龙只有披上鱼皮，才能潜入潭水；天子只有换上私服，才能外出。他抬起头，看到郭嘉正用鼓励的眼神望着自己。

不会吧？他是在暗示我微服出行吗？

仿佛为了确认刘协的猜想，郭嘉很快又补充道：&ldo;我已经备好了衣物和两匹马，咱们偷偷溜出去，入夜之前赶回来就是。&rdo;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出玩的路线到如何躲避许都城的巡逻兵都计划得很周详，似乎很享受这谋划的过程。

刘协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依稀觉得坐在面前的不是最凶恶的敌人郭嘉，而是司马懿。以前在河内的时候，司马懿也经常撺掇他偷偷跑出去玩。

可是，为什么？从曹氏角度来看，皇帝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就好了。可现在郭嘉为什么要劝说自己微服出游呢？看到刘协有些犹豫，郭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向刘协伸出手：&ldo;来吧，反正你不是皇帝。&rdo;

听到这句话，刘协犹如五雷轰顶，几乎骇得要跳起来。好在郭嘉又继续说道：&ldo;我也不是军师祭酒。只限在今天，咱们是两个偷懒怠工的小吏，要背着曹掾长官出去踏青，享受一天的自由自在。这不是陛下你一直想要的么？&rdo;

郭嘉双眸闪闪发亮，笑得活像是一个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小男孩。

2

孔融正趴在案几上奋笔疾书，一抬头看到赵彦过来，乐呵呵地说道：&ldo;彦威啊，你来得正好。我刚写完一篇《白虎通义》的议论，你给来品鉴品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