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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千年（第2页）

外面夜空里战斗正酣，不断有风隼拖着长长的火光坠向大地。神庙里一片寂静，只有魔带着狂妄的低沉笑声一步步地逼近。

同伴尚未有回应，白璎再也不能等待，毫不犹豫地倒退了一步，霍然转身。

一步之后，她就退出了他的怀抱，洞穿心肺的引线从她身体里抽离——然而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血流出来。在离开了她身体后，她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平复，只是一眨眼便仿佛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地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惊骇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然而，背后迫近的杀机已令她没有时间多想。

“动手！”忽然间，那个沉默的人开口了，急促而决断。

黑暗里仿佛忽然有万点星辰亮起，苏摩忽然动了，动作快如疾风闪电。从他的十指之间闪耀出了千万道引线，只是一瞬间就在神庙内织出了重重的网，将正在移动的破坏神石像如茧般包裹起来！

仿佛心有灵犀，同一时刻白璎应声点足，合身飞掠而去，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了右手上，一剑刺向了那个魔——“后土”神戒回应出了极灿烂的光华，上古传承的力量涌向她的手指，光剑上吞吐出凌厉的光芒，在一瞬间割裂了黑夜！

“你！”那一瞬，魔仿佛明白了什么，发出震惊的低呼，“你居然……”

巨大的力量交锋令一切四分五裂。耀眼的光从神庙内四射而出，炫住了每个人的眼睛。光芒的中心，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一分分地崩溃——那是魔的石像，正在一片一片由内而外地碎裂！

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一剑、完成最后的一击后，白璎剧烈地喘息，却不敢拔出自己贯穿在石像上的光剑——因为生怕一抽剑，这个魔鬼便会如同前面上百次一样，再度凝聚成形。

她不敢抽出剑来，却衰弱得几乎无法保持光剑里凝聚的剑气。

身上的伤口已经莫名其妙地愈合了，然而她却依然觉得力量在一分一分地枯竭——经过那样长时间的交锋，连“后土”神戒的光芒都已经微弱下去。

“苏摩，苏摩，”她低唤，“接下来怎么办？”

然而，背后的人没有回答她，只有高天上的风灌入四分五裂的神庙，发出奇特的、宛如歌吟的长短声音。

白璎不敢分心回头，心却一分分冷下去：“苏摩？”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不要松手！”在她几乎忍不住要不顾一切回头看时，耳边传来了白薇皇后威严淡漠的声音，“‘后土’的力量和魔相生相克——你要用力量一直压住他，直到他的实体和魂魄完全湮灭为止，才可以撤剑！听见了吗？”

“是。”她低声回答，感觉心底有沉沉的冷意。

可是……苏摩，苏摩怎么了？为什么他不说话？

佩戴“后土”神戒的手握住了光剑，贯穿了魔的身体。在神之右手的力量下，魔的石像在持续地崩溃，盛大的金光由内而外地发散而出，将整个神庙笼罩，似乎一颗太阳在迅速地燃烧——那样强烈的光线仿佛割断了时间和空间，将此处的一切笼罩在无始无终的无限寂静之中。

“原来你……呵，”魔金色的眼眸穿过了白璎的肩头，看着她身后的人，喃喃道，“了不起。”

然而，苏摩还是没有回答。

魔的石像在崩溃，而神的石像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碎裂中的孪生兄弟。

“琅玕，你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女神开启了冰冷的双唇，吐出这样的话语，纯黑的眼里没有表情，“为何还要挣扎？是否心里尚有不甘？”

魔发出了低低的笑，没有回答，金色眼眸里有她所不熟悉的表情。

石像被白璎那一剑钉住，从脚底开始一片片地迸裂、散开，在虚空中宛如花火消散。那些碎片落到了女神像的脸上，宛如刀锋般锐利。女神像冰冷而光洁的脸颊上，忽然滑过一道殷红色的痕迹——黑曜石的眼里，居然流出了血一样的泪！

“终于结束了吗？”仿佛是毁灭终结了持续千年的恩怨，盛放的金光里，白薇皇后脸上流露出了凡人才有的哀伤和软弱。

魔的笑声歇止了，金色的眼睛抬起来，凝视着虚空。重重帘幕翻飞，帘幕外映照着无数坠落毁灭的火焰。魔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某种无法说出的表情。

“阿琅，七千年了，我发现我竟从来不曾真正懂得你……从一开始就不懂得。”白薇皇后的声音在虚空里缓缓传来，“那么，结束之前，总应该让我明白吧？”

身体在不断地溃败碎裂，魔转过了眼睛，看向了一旁的神，不易觉察地低了一下眼帘，做出了首肯的微妙示意。

白薇皇后微微叹息：“琅玕，我在九岁之时遇见你，从此一直相随。二十一岁嫁了你，三十二岁开国登基，三十三岁生了姬熵——但是，多么可笑……衾枕多年，一世夫妻，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究竟是谁？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对等的吧？在遇到我时，你已然是修行了几千年的云浮人、云荒大地上被称为‘神’的存在——而我，却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学习星象的十几岁少年而已。

“你本来的出身、心中的抱负，从来不曾对我说起。

“我只知道，越到后来，你便破坏得越多，我便越是恨你。

“我只知道，我必须阻止你！

“天赋予我力量，大约就是为了让我能够在某一日，阻止你毁灭这个天地——那一日，是七千年之前的断指还戒之日，也是七千年之后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