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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当然听出了郑贵妃的潜台词。
——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像个皇帝?
“为何不敢当?”
朱翊钧一早就被郑贵妃拆穿过一次,再多拆穿几次他也不怕,郑贵妃是多懂男人心的女人,连拆穿这种戏码用的都是嗔怪、示弱的腔调
“近来前朝事忙,朕少来后宫,疏忽你们母子了。”
郑贵妃脸一撇,二十三的少妇也还像是少女,
“您是皇上,不用说甚么疏忽不疏忽的话。”
她小嘴微撅,一张满扑珍珠粉和玉簪粉的脸白得仿佛透明。
朱翊钧用眼去追她,郑贵妃却使劲躲开他的目光。
一追一躲之间,那擦了粉的白面孔便渐渐透出了点儿红来。
朱翊钧心中一刺,忽然发现自己严重误解了郑贵妃的言下之意。
她不是在说“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像个皇帝”。
她是在说,“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像他”。
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像我爱的那个万历皇帝朱翊钧?
“朕的确是疏忽你了。”
朱翊钧收回目光,也将脸孔转向一边,女人比男人好对付,对付女人只须用女人们自己对付人的方法便足矣,
“朕听闻你父亲近来身子虚弱,已经派人赐了补药下去。”
“你要是担心,朕可以告诉皇后一声,让她安排你哥哥进宫来看你一趟,你也可以顺道问问家里的情况。”
历史上郑贵妃的父亲郑承宪死于万历十七年四月,朱翊钧现在说他身子虚弱,也是有据可依。
朱翊钧对着翊坤宫的柱子说完这些话,一只纤手冷不丁地就在他眼前斜伸了过来。
“皇上,您有甚么话就直说罢。”
郑贵妃越过小几,主动拉起朱翊钧搁在膝上的手。
方才抱着哄了那么久的孩子,郑贵妃的手却还是温暖而干燥的。
几个月前还在她身上的生理负担已经成功变成了朱常治,此时她一身轻松,平和得仿佛在马厩里刚诞下耶稣的圣母玛利亚,
“妾是这宫里最知道您的,妾一家的身家性命都在您手上,您不必忌讳妾,也不必同妾拐弯抹角的。”
朱翊钧又凉又冰冷的手就这么顺从地被郑贵妃捉到了怀里。
他看着郑贵妃温柔似慈母、又鲜嫩如少女的脸,心中不禁一阵悲悯。
一个男人要摆布他的女人是多么容易啊,女人如此可怜,却还是对男人处处谦让。
不但对自己的男人谦让,对能够延续这份摆布权力的男人竟也能够不动声色地继续谦让。
万历十六年的郑贵妃比努尔哈赤还要可怜,一个不断受男人摆布的女人,后人怎么能怨她变成万历四十三年的郑贵妃?
“朕不过是有事想交待你哥哥去办。”
朱翊钧不爱受人摆布,也不愿摆布人,即使郑贵妃名义上是他的女人,他也还是把不受人摆布的权利还给她,
“想托你的名义宣他进一回宫。”
郑贵妃握来的那只手顿时捏得更紧了,
“甚么了不得的大事,非要托妾的名义宣进宫来商议?”
“皇上您是天下人之主,有甚么吩咐,直接遣中官去妾父兄的府邸上宣道谕旨不就成了?”
朱翊钧笑了笑,拨开郑贵妃的手道,
“没甚么大事,你不必担心。”
郑贵妃看了朱翊钧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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