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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太太身体不好,曹延轩请严太太出面,和花家商量,今年珍姐儿满十四岁便出嫁。花家是通人情的,爽快地答应了,花夫人带着花家长媳上门探病,送了不少贵重药品。
关于婚嫁,大穆朝民间向来有“男一挑,女一头”的说法。比方说男方出三十六台、五千两银子的聘礼,讲究些的女方多半会给女儿准备六十四台、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女儿在夫家手头宽裕,昂首挺胸做人。
有些江南富户,从女儿一落地就开始攒嫁妆,女儿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满城轰动,第一台嫁妆进了夫家,最后一台嫁妆还没从娘家抬出来。
话说回来,花家和曹家是书香世家,世代有人出仕,讲究低调稳重不出头,自然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珍姐儿和花锦明的婚事,两家早商量好了,花家出三十六抬聘礼,八千两银子聘金,曹家回六十四抬嫁妆,一万六千两银子嫁妆--家具器皿、水田、铺子、压箱银子早已白纸黑字写在单子上了。
曹延轩微微皱眉,时间太紧,下月珍姐儿就要出门了:“可是花家那边,有什么变动?”
自然是没有的。
“亲家老爷、太太都是厚道人,对珍姐儿十分重视。”七太太柔声解释,“是妾身不放心,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什么都想给珍姐儿带上。去年冬天冷,纪妹妹又怀了身孕,爷和妾身没法出门,连带宝哥儿珍姐儿,哪里也没去成--昨日珍姐儿还说,想去桃陇庄住一住呢!”
七太太说的桃陇庄位于金陵城郊外,离城90余里,是前朝祖宗置办的,原来属于曹家,分家的时候划给西府。
桃陇庄年底送到府里的粮食、牲口、山珍、生菜鲜果,加上地租,不算旱涝,每年足有四、五千两;除此之外,桃陇庄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庄外生着一大片桃林,春日花开之际如云似霞,在西府庄子中是最好的一处了。
曹延轩祖父、父亲甚是喜爱桃陇庄,每年都去庄中小住,连带曹延轩,头几年,也曾带着七太太和儿女去过。
“既如此,便去吧。”珍姐儿是曹延轩第一个孩子,眼瞧要嫁人,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他转念一想,七太太动不了地方,自己要操办女儿的婚事,纪慕云又刚刚生产,便说:“大姐写了信来,算一算,这几日就到家里了。等大姐来了,带着珍姐儿宝哥儿,去庄子上玩几日吧。”
他说的“姐姐”是曹延轩一母同胞的姐姐曹延华,出嫁多年,今年从湖广赶回金陵,送侄女珍姐儿出嫁。
七太太应了,却说“去一趟费时费力地,也住不了几日。爷妾身想和您商量,不如,把桃陇庄给了珍姐儿吧?”
女儿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人了,生的孩子姓夫家的姓,入夫家的祖坟,穷苦一些的人家,向来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
换个庄子也罢了,偏偏是桃陇庄,曹延轩颇为为难,“珍姐儿的嫁妆,早就定下来了,如要再添,得惊动亲家。再说,桃陇庄是家里传下来的,如今再想买,已经买不到了。珍姐儿什么时候想住,跟家里说一声,住过去便是。”
他想了想,又说:“嫁珍姐儿之前,我是和三哥、五哥通过气的,也问过大哥四哥,总不能,让哥哥们为难。”
这话是有来头的:人口众多的大户人家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同一辈、身份差不多的兄弟姐妹,婚嫁大多一视同仁,京城之中世代簪缨、继承爵位的贵族们,嫡长子、承重孙除外。
拿曹家来说,公中惯例,嫁女两千两,娶亲三千两。
珍姐儿这一辈十余个姐妹,在金陵的三房五房中,三房贵姐儿是嫡女,素姐儿是庶女,五房嫡女珠姐儿,秀姐儿是庶女,
贵姐儿、珠姐儿出嫁时,分别是六十四抬嫁妆,五千两银子;这其中,公中出了两千两,另外三千两是三爷五爷的私下贴补和两位太太的嫁妆。
过两年,素姐儿和秀姐儿出嫁,只有两千两嫁妆--她们的生母是姨娘,没有嫁妆贴补女儿。当然,三爷五爷也私下也会给女儿一些压箱银。
东府六个房头,西府只有曹延轩一房,手头宽裕的多;七太太嫁妆足足八千两,亦比三太太五太太丰厚,近年病情愈重,把大部分嫁妆给了女儿,留给宝哥儿的很少。
这么一来,珍姐儿嫁妆远远超过姐妹们。
为了避免堂兄为难,侄女心里有怨,珍姐儿日后不好和兄弟姐妹相处,曹延轩和花家打过招呼,依照贵姐儿珠姐儿的例,写在单子上的嫁妆是五千两,私下另写册子,给了珍姐儿一万两压箱银,二百两黄金,加上七太太大部分嫁妆,算一算,说是一万六千两,实际足足两万两了。
照七太太的说法,再把桃陇庄给了珍姐儿,同族姐妹们一下子被比下去了,如何给夫家解释?姐妹们要不要过日子?三爷五爷要不要给贵姐儿珠姐儿补嫁妆?素姐儿秀姐儿嫁妆更少,会不会令夫家看不起?别人会不会说三爷五爷吝啬?刻薄女儿?
书香门第,又不是京里世袭罔替的贵族,总不能张口闭口拿“嫡庶”堵别人的嘴。
七太太嗤笑一声,甩一甩帕子,嘲弄道“妾身开了一句玩笑,爷用了一车大道理堵妾身的嘴。”
曹延轩闭上嘴。
七太太悻悻地,“妾身本来没想怎么着,爷就发脾气,妾身反而真想给珍姐儿添些东西了。爷,这些年风调雨顺的,庄子收成好的很,铺子也是一年比一年赚钱。妾身看账本,仅去年一年,就收入五万九千两,前年是五万六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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