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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ldo;……我反正不喜欢这样子的。&rdo;韩君岳小声嘟囔了一句。抬头看看吴非笑得得意，又恨声道：&ldo;我看你也合适，你们两个该凑做一家去！&rdo;

&ldo;我这么老了，人家看不上啊！&rdo;

&ldo;啧！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rdo;

八、

韩君岳一边无聊地把那本千字文翻来翻去，一边眼睛瞥向灶间里转。吴非时不时在门口闪过，韩君岳等待不及，伸着脖子问：&ldo;吴大哥，做什么呢？还没好啊？&rdo;

&ldo;今天菜多，老爷再等等。&rdo;

&ldo;哦……&rdo;韩君岳将书卷倒过来，从后往前又翻了一遍，看到大字旁边有几处褪色的墨字，细小工整，看上去像是小学童读书时做的笔记。韩君岳不禁莞尔，回忆起自己初入长歌门时战战兢兢，一板一眼的模样，又想象了一下当年的万花小弟子，眼睛止不住再往灶间瞧了瞧，&ldo;吴大哥，不用这么麻烦吧？&rdo;

&ldo;水还没烧开呢！老爷是饿了么？要不先洗根萝卜啃啃？&rdo;

&ldo;不是不是，我看你忙活这么久了……&rdo;

韩君岳嘟囔着又缩回来，自己打开门去外面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子角落里堆了满满的萝卜，仅剩的一只母鸡拍着翅膀来回踱步。韩县尉去屋后转了转，一大半地里都埋了葱，支棱着几片尖尖的绿叶子。他看了一遍，又回屋里去，直接蹭进灶间，看见水缸旁边放着一捆子菘菜，赶紧伸手去拆开来，&ldo;吴大哥，这菜要吃的吧？我来洗我来洗！&rdo;

&ldo;哎你病得刚好了沾什么凉水‐‐&rdo;吴非正忙着剁肉糜，抬头看见韩君岳兴高采烈地舀了一缸子水，正蹲在地下一片片撕开菘菜叶子，顿了一下，也懒得管他了，只顾得上把手里的肉再剁碎些。韩君岳一面撕，一面说：&ldo;我还在长安的时候，曾随师兄去吃过一家羊肉馆子，那做法十分奇特，是将滚水焯过的菘菜包着烤羊肉，蘸上蒜泥酱汁来吃，真是滋味妙绝啊！&rdo;

&ldo;……你还知道什么叫焯？&rdo;吴非转头看了他一下。

韩君岳抿着嘴，瞪着眼，一脸&ldo;你看不起我&rdo;的委屈。

&ldo;哎呀哎呀……这县尉老爷亲手择的崧菜可不得了，一定好吃。老爷想怎么吃？请老爷示下。&rdo;

吴非放下刀，笑眯眯地看着韩君岳。

&ldo;……上笼蒸！&rdo;韩君岳抓着菜叶丢进水瓢里，伸着手撩水去洗，&ldo;其实我还吃过用猪油烧热了煎的，不好吃，不如油煎的丸子‐‐啊！&rdo;

咣当一声，韩君岳翻手打了水瓢，吴非吓得差点把刀剁到自己手上，忙跑过来连声问：&ldo;怎么了？怎么了？韩老爷你怎么了？！&rdo;

韩君岳紧紧抓住吴非伸来扶他的手臂，&ldo;吴大哥，吴大哥，有……有……&rdo;

&ldo;有啥？到底啥啊？&rdo;

&ldo;有虫子！&rdo;韩君岳脸色煞白，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扔了一地的菜叶子，&ldo;这么……这么长！&rdo;

吴非看了一眼韩君岳的比划，狐疑着上去捡那些叶子，&ldo;哪儿呢……哪儿……哦，这儿呢。&rdo;

他右手两根手指捏着那虫子，蹲在地上转身看着韩君岳。菜青虫只有吴非半节手指那么长，不细看就像是一小段树芽。韩君岳瞟了一眼，&ldo;就是这个……你看！这么长！&rdo;

&ldo;……韩老爷，你还是出去吧！&rdo;

吴非动手就把这虫子捻死了。

好不容易晚饭上了桌，韩君岳伸手捧过装着肉糜汤饼的饭碗‐‐上面还卧了鸡蛋和葵叶，又赶紧喊着&ldo;哎呀烫手&rdo;地放下了。吴非摆上那一盘韩老爷指示&ldo;上笼蒸&rdo;的菘菜，又有几只小碟子，盛着萝卜和蔓菁咸菜，&ldo;这盘子韩老爷亲自择的菘菜，果然是不同凡响，老爷赶紧尝尝！&rdo;

&ldo;……&rdo;韩君岳瞪眼看吴非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撇撇嘴，却也伸了筷子去夹菜。不想这菘菜真的十分好吃，蒸后祛了苦味，反带上一丝甘甜，吴非又去倒了一小碗醋来，就着醋汁入口，味道更妙了。韩君岳低头去舀汤饼吃，羊肉糜被吴非切得极细碎，拌上碎米渣煮成汤，下了面片进去，浓浓的羊肉味道让韩君岳吃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一面吃，一面还在说：&ldo;下次再买多些羊肉，这个还是得烤着吃最好了！&rdo;

&ldo;老爷，你这一个月的俸钱，都买了羊肉，烤来就勉强够吃一顿的吧。&rdo;

吴非捧着个碗，毫不客气地提醒了县尉老爷一句。韩君岳噎了一下，却还是低头继续把剩下的汤饼扫干净，睁着眼睛问主人家：&ldo;这还有吗？&rdo;

&ldo;……有。&rdo;

吴非认命地去拿汤锅来给韩君岳添上，&ldo;慢点吃，栗子还在煮着呢。这时候栗子贵得要命，也亏你狠心买！&rdo;

&ldo;没事没事，我天天在这里麻烦吴大哥你，买点东西回来，不是应该的嘛！&rdo;

吴非笑笑，也给自己添了半碗，&ldo;不麻烦，&rdo;他拿着只勺子搅起肉糜来，&ldo;有个人陪着吃饭，也挺好的。&rdo;

&ldo;哈，你若是这么说，我就不担心了……吴大哥，你是怎么学出来这手艺的啊？万花谷好像也不教人做饭吧？&rdo;

韩君岳好奇地问他，吴非皱了皱眉眉头，&ldo;没怎么学，一个人过得久了，哪能不会做饭呢？等着饿死么？&rdo;说完还有意无意瞥了县尉老爷一眼。韩君岳脸上一红，&ldo;咳咳，君子远庖厨……&rdo;

&ldo;是，老爷是君子，我么是山野小民‐‐&rdo;

&ldo;我可不是这个意思！&rdo;韩君岳举着双筷子差点跳起来，&ldo;吴大哥是万花谷的弟子，就别谦虚了。我虽是当了这个官，但也算是江湖出身，以前在师门时就常常听说万花弟子身秉仁术，心怀苍生，可惜并没能结交一二，也没亲身去过万花谷。来到此地后得见吴大哥，实为有缘，你就别喊我什么老爷了，挺不好意思的！&rdo;

&ldo;哟，那喊什么？你们长歌门的那么重礼仪，又风雅，韩公子？韩少侠？&rdo;吴非一手扶住额角，笑得咧开了嘴。韩君岳眼巴巴地看着他，&ldo;我名君岳，字山泽，吴大哥，你可以称我的字啊！&rdo;

&ldo;啧啧，这文绉绉的……&rdo;吴非摇摇头，&ldo;麻烦，韩老爷要是不介意，没旁人的时候我就喊&lso;小韩&rso;了！&rdo;

这……还真是不客气！韩君岳愣了一下，吴非已经轻快地念了起来，&ldo;小韩，小韩……嗯，挺好，我去看看栗子去。&rdo;说罢就进了灶间。韩君岳在后面咬着牙，低声地‐‐怕有人听见了不给栗子吃‐‐喊了声：&ldo;……老吴！&rdo;

吴非自然是没有听见。两人和乐融融地剥了一堆栗子壳。新下的栗子入口绵软，特别香甜，韩君岳吃得兴起，还劝吴非也种棵栗子树，却得知小树林里本就有一棵了，吴非前几天也去看过，不知为何今年没有结果，让韩君岳大叹可惜。天黑下去，吴非又拿出灯笼来收拾，点上蜡烛塞给韩君岳，叫他回去的路上小心。县尉老爷千谢万谢，走出院门去了，还不忘回头跟吴非嘱咐：&ldo;吴大哥，下次可得给我说说万花谷里是什么样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