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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我也纳了一个闷儿，我祖父将我从小带大，他的经历给我讲了不下八百六十遍，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认得这么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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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土耗子见我不信，又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当年那个火居道扮成一个画阴阳八卦的，在坟中给人画八卦糊口，却有一双道眼，擅于望气，怎么个望气？按道门里的话说‐‐&ldo;宝气腾空，辨丰城神物&rdo;。这是一个典，说是以前有会道法的人，望见斗牛之间有紫气，认定丰城埋了宝剑，后来真从丰城下挖出一个石匣，打开来光气异常，匣中有双剑，剑上刻了名字，一柄曰&ldo;龙泉&rdo;，一柄曰&ldo;太阿&rdo;，没出土之时，有道眼的人已经看出来了。

火居道为什么有这个本领？这个话得往前说了，仍与鬼门河有关。相传此河乃禹王治水凿出来的，为了给黄河泄洪，这条河一直凿到了大山深处，与山涧、暗河相通，宽处十丈有余，绵延几百里，深不见底，水流湍急，暗流漩涡遍布。夜晚河面上常有异响传出，有时仿佛千军万马，如阴兵过界。

因为通着黄河，水中时有大鱼出没，老早以前，有这么一位壮士，就在鬼门河上she鱼为生，she猎有she狐狸she兔子的，他却she鱼，世上再没别人有他这两下子了。以前有这么一句话&ldo;木匠长、铁匠短&rdo;，那是说干木匠活儿，能做长了不做短了，做长了还能往短处改，做短了可就不好往长里加了；铁匠干打铁的活儿正相反，往长了打容易，所以是宁短不长；再比如厨子是能淡不咸。总之各个行当都有规矩有门道，也有各个行当的秘诀。这位爷如何she鱼？撑一叶扁舟到河上，窥见什么地方有大鱼，弯弓搭箭she下去，死鱼带箭浮上水面，他再以挠钩将鱼捞上来，开膛破腹收拾好了，拎到市上叫卖，祖宗八代全是吃这碗饭的。

she鱼的也是爹娘所生，却有两件事，旁人都不及他。头一件，she的箭叫分水箭，这可是一宗宝物，从分水龙王庙中取出来的，三支箭一张弓均以玄铁打造，箭尾至箭头拧花向上，一气呵成，比一般的箭重上十倍不止，用好了威力无穷，透水穿波，非比寻常。拉弓she箭必须要臂力过人，否则弓拉不满，箭的威力也就打了折扣，而这张玄铁弓，没有两膀子力气可拽不开，所以打刚会走路便开始训练臂力。除了臂力以外，还要练准头儿，夜里点一根香，别人拿着晃，自己用眼珠儿追着看香头儿看，一来二去苍蝇打眼前飞过都能分得出公母。第二件，他在河上能够看见河底的鱼，因为she到大鱼之后，拎上来开膛，有时会剖出鱼珠，鱼珠无光，不值几个钱，却可以明目，所以他目力惊人。she鱼的有这等本领，一天却只she三箭，从来不多she。因为过去的人讲究留有余地，she鱼的也一样，指望这条河吃饭，为了多挣几个钱，把鱼都she死了，以后还怎么吃这碗饭？所以他一天只she三箭，箭无虚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活得倒也自在。

有一天she鱼的做了个怪梦，梦见有人扣门，他起身打开门，见进来一个黑脸大汉，身穿黑袍，足登黑靴，往脸上看，黑中透亮亮中透黑，一副黑钢髯如烟熏的金刚、火燎的罗汉一般。she鱼的吓了一跳，莫非是来了强盗响马？正寻思怎么保命，没想到黑脸大汉二话不说拜倒在地，口称：&ldo;恩公救命！&rdo;

she鱼的不明其意：&ldo;这位壮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一个she鱼的，只会使弓箭she鱼，以这个养家糊口，此外一无所长，如何救得了你？&rdo;

黑脸大汉说：&ldo;恩公容禀，明日里你到河上she鱼，会见到一个大漩涌，那便是我的冤家对头，恩公不要多问，只须朝漩涌中连she这三支分水箭，便可救我于水火。&rdo;说罢不见了踪迹，she鱼的一惊而起，方知是南柯一梦，心下暗觉奇怪。转天又到河上she鱼，好端端的晴天白日，突然之间来了一阵乌风急雨，河中当真出现了一个大漩涌。she鱼激灵灵一个冷战，想起了昨晚梦中之事，顾不得细琢磨，急取壶中箭，忙拔紫金标，拉开一个架势，前手攥着弓背，后手拉开弓弦，分水箭搭弦认扣，那真叫弓开似满月，箭去如流星，说时迟那时快，往河上这个漩涌之中&ldo;嗖、嗖、嗖&rdo;she了一个三箭连珠。

说也奇怪，霎时间雨收云退、日照当空，河上的大漩涌也不见了。she鱼的满腹疑问回到家中，当天夜里又梦见那个黑脸大汉，进门磕头叩谢大恩。she鱼的一头雾水，起身相搀，问对方究竟是什么人？黑脸大汉却道：&ldo;三天之后三更时分，恩公到河边等候，我当有重报。&rdo;说罢踪影皆无。

she鱼的出于好奇，按时辰来到河边，虽是夜半三更，好在一轮皓月当空，倒也看得见路，忽然一片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光，那个黑脸大汉从河中走出来，又对他下拜。she鱼的一看吓了一跳，心说这位是什么人啊！怎么从河里出来了，而且上来以后身上连个水珠儿都没有，这是神仙啊！便壮着胆子问道：&ldo;阁下何许人也？&rdo;

黑脸大汉说道：&ldo;恩公见问，不敢不如实相告，之前没说，也是怕惊了恩公。实不相瞒，我乃沉尸河底多年的水鬼。&rdo;

she鱼的听见&ldo;水鬼&rdo;两个字，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抹头要跑。黑脸大汉连忙说道：&ldo;恩公切莫惊恐，我岂敢加害于你，只因我在这鬼门河底多少得了些个风云气候，无奈劫数到了，将受天罗地网格灭，河上那个大漩涌，却是上天派下来的一条老龙，全凭恩公三箭she死了老龙，才使我躲过这一劫！&rdo;说罢了这番话，黑脸大汉一招手，又从河里上来三个水鬼，将she鱼的那条船推走了，一炷香过去，推上来一船金珠宝玉。

黑脸大汉说：&ldo;恩公取了这一船金珠宝玉，尽可享受一世荣华富贵。&rdo;

she鱼的半天没缓过神来，看了看这一串的金玉却摆手相拒。他现在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黑脸大汉是沉尸河中的水鬼，他绝不会she那三箭，she了三箭不要紧，she死的可是一条龙，黑脸大汉是躲过了一劫，这个报应迟早会落在she鱼的头上。他积祖在河上she鱼为生，不争名不夺利，虽然没有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却有一口安稳饭吃，没想到惹下这么大一个祸头，she杀老龙，得的了好吗？说不定哪天一个天雷就给自己劈死了！

黑脸大汉见she鱼的不要金珠，知道他心下的担忧，也自觉心里有愧，只好另寻他法，说当年有一头灵龟从鬼门中驮出一个石函，内有一卷无字天书，不想撞在一艘大船上，龟死船沉，一同落在了鬼门河底，沉船下的无字天书至今仍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下河将天书取上来，天书虽名无字，实乃金符玉箓，撮壤成山、画地为河、移天换月、兴云致雨、飞沉在意、隐纶无方、坐知过往、洞见将来，但是石函却开不得，无字天书中的内容也看不得，否则遭的报应可比she死老龙大多了。因为妄窥天机，必遭天报，吃五谷杂粮的人命浅福薄担不住。恩公带了无字天书回去供于宅中，每年八月初三，披散了头发，口中衔一柄尖刀，登上屋顶檐脊，望北斗七星下拜，立誓不曾窥觑天书，可保子孙三代平安无祸。

黑脸大汉说完话，命三个水鬼下河抬出沉船，然后自己下去捧上来一个石函交给she鱼的。说是石函，却有如一块整石，方方正正，无盖无fèng，通体黑色泛着寒光，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符箓。she鱼的接过来晃了晃，里面确实有东西。按照黑脸大汉的话，半信半疑将石函捧回家中供奉起来。这个传说在民间称为&ldo;鬼门得道&rdo;，因此又将无字天书称为《鬼门天书》。she鱼的在鬼门河得了天书，仍甘守清贫，在河上she鱼为生，也从未曾打开过石函，后来寿活八十，无疾而终。打从这儿起，石函中的一卷《鬼门天书》一直在she鱼的后人手上代代相传，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再说这个火居道，原是洛阳城中一个要饭的小乞丐，赶上荒年讨不来饭，饿急了只能挖蚯蚓、蝼蛄、蜘蛛、蜈蚣等各种毒虫充饥，以至于慢慢地眼前长了一层茧，什么都看不见了。睁着俩眼都找不着饭辙，何况瞎了呢，如此过了几年，差点儿没饿死。最后他一狠心，自己割开了茧，竟长出一双道眼，可以辨物识宝。又因机缘巧合，让他偷看了两三页《鬼门天书》，从此通晓了道法，便扮成个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四处行走，寻找机会取宝发财。

那一年他看出了大少爷家有宝物，可助自己成就大事，便跟大少爷拜了把子，一同去鬼门河取宝，没想到失手落入河中。大少爷以为火居道有死无生，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万没想到此人身上穿了大少爷打下的玄狐衣，乃是避水的宝衣，竟让他死中得活，又从河底下出来了。人是出来了，却中了一个蛊咒，还是失传已久的&ldo;缩尸咒&rdo;。中了这个蛊咒，身子会逐渐缩小，什么时候身子缩没了，命也就没了！

火居道想尽了法子，延迟蛊咒发作，又凭偷窥过两三页《鬼门天书》，收下许多门人，自封为&ldo;鬼门老祖&rdo;。他手下的门人充为天师，以画符念咒降妖捉怪为幌子盗挖古墓，从此世上才有了鬼门天师，以前并没有。但这几十年来，鬼门老祖的身子越缩越小，受尽了缩骨之苦，真可以说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