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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如意道，&ldo;不留着吃吗？&rdo;

顾景楼笑道，&ldo;这鱼不能吃。&rdo;他兀自挂饵，自言自语般道，&ldo;万一从鱼腹了吃出头发、指甲，得多恶心。&rdo;

如意脑中霎时又是战场上横斜的尸首。十里坡在河的上游，正是上游无数的尸首滋养出河中远比往年肥美兴旺的鱼群。

这一年来她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这一刻却忽的有些无法忍受，不由移开了目光。

顾景楼再度将鱼钩抛到河里，仿佛忘了他们之前的对话，扭头道，&ldo;对了，还没问你，急着把我抓回去到底有什么事。&rdo;

如意噎了一噎，道，&ldo;……也没什么事。&rdo;

&ldo;那就和我一起钓会儿鱼吧。&rdo;顾景楼懒洋洋的抱住脑袋，往身后石头上一靠，道，&ldo;横竖就算回营，也没什么正经事干。&rdo;

如意又有些烦躁，道，&ldo;仗还没打完，怎么会没事干？&rdo;

顾景楼眯着眼睛，轻松闲适，&ldo;已经打完了。剩下的，都不是需要在战场上结局的事了。&rdo;

如意道，&ldo;怎么说？&rdo;

顾景楼扭头来看她，&ldo;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蠢。&rdo;

如意：……冷静。

虽这么寸她，但顾景楼还是噙着笑，娓娓道来，&ldo;徐仪已经打到建康了，临川王更是把李斛本人杀得精锐尽丧、丢盔弃甲。就算放李斛回到建康，又能怎么样？&rdo;

李斛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这一点如意当然知道。

&ldo;天子‐‐&rdo;如意顿了顿，终究没想出旁的称呼，&ldo;天子还在建康，不能再落入李斛的手里。&rdo;

&ldo;那么该落到谁的手上？&rdo;顾景楼斜眼觑她。

如意又噎了一噎。她私心希望维摩和二郎能兄弟和解，可是她尚没天真到这种地步。对维摩而言，被二郎解救只会觉着生不如死。对二郎来说，纵使维摩身居宝座，他也很难甘心对维摩低头。

这兄弟二人，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顾景楼道，&ldo;徐仪也在建康，他至少不会让李斛把天子掳走。所以就算李斛回到建康又怎么样？&rdo;

&ldo;……他会称帝。&rdo;如意说‐‐她想她到底还是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ldo;我见过他，&rdo;时至今日李斛当日的嘴脸依旧清晰如昨，她说，&ldo;他会杀了维摩，称帝。&rdo;

顾景楼又眯起了眼睛，他后仰着，看着渐渐两起暮星的天空，&ldo;真巧，我也见过李斛。我也这么觉得。&rdo;他说，&ldo;你不觉着，对临川王而言，这正是最好的结果吗？&rdo;

如意久久不做声。

顾景楼便说，&ldo;这才是世事该有的模样。&rdo;

天渐渐的黑了，林中虫鸣，萤火虫在水滨飞舞。顾景楼拉了斗笠遮着脸，钓竿随意的摆在一边。

如意终于站起身来，踩了脚蹬子上马。

马嘶声起的时候，顾景楼忽的再度叫道，&ldo;如意‐‐&rdo;

如意勒住马回过头来。

顾景楼捏着斗笠，依旧闲适的半躺着，仿佛自言自语，&ldo;这个世道并没那么善良、那么讲道理。不是说只要你心安理得，俯仰无愧，旁人就会认可你、善待你。你得握住权力，学会保护自己。当然，如果你基本上无欲无求，随便旁人怎么摆布你你都很容易安适、满足，那就当我没说吧。&rdo;

如意道，&ldo;无论世道如何，人都得守住本心。有欲望并不是什么坏事，想要改变以往的处境，填补内心的不足，更是人之常情。可要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理人伦，万人生死，终究会为世人唾弃。为天下人唾弃却最终能得其所哉的人，我遍读诗书，从未见过。&rdo;

他们片刻对望，随即各自了然一笑。

这最后的互相忠告，他们确实都听懂了。

顾景楼再度用斗笠遮面，如意转身，策马离开。

第八十五章（上）

从幽暗的林子里出来，便是一片开阔低矮的糙地。

不知何时月亮已升起来，银色的辉光洒落下来。糙地上只一条走兽和猎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这端通往山林，那端延伸向远方。萧怀朔就从那小道上来。

望见如意他便停马，静静的等在哪里。月色下矫健骏马白衣少年，鲜明如画。如意抬眼望见，便已认出。

如意便驱马上前，问道，&ldo;营中没事吗，你怎么也出来了。&rdo;

萧怀朔一笑，道，&ldo;偷闲散心罢了。&rdo;目光扫向林中，幽深平静，&ldo;找到顾景楼了？&rdo;

如意道，&ldo;找着了，在里头钓鱼呢。&rdo;

萧怀朔道，&ldo;偷闲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事事管他。&rdo;又拨马回程，和如意并辔而行，闲话道，&ldo;何况说起来，他也算是你我的兄长‐‐阿爹将三姐许配给他的事，他可曾和你提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