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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寄禅说：&ldo;晳子先生大才，正要听你为贫僧纠正错谬。&rdo;

杨度指着诗说：&ldo;这两句，&lso;意中微有雪，花外欲无春&rso;，可谓道出梅之神。这两句，&lso;淡然于冷处，卓尔见高枝&rso;，可谓突出了梅之骨。这两句，&lso;孤烟淡将夕，微月照还明&rso;，吟出了梅之韵。这两句，&lso;花冷方能洁，香多不损清&rso;，说出了梅之理。而&lso;人间春似海&rso;一首为诸诗之冠，不可以句摘。咏梅至此，真是独擅千古。&rdo;

寄禅听了心中大喜，说：&ldo;晳子先生，你的这番评说，真为贫僧的诗大增了光彩。&rdo;

杨度说：&ldo;《白梅集》，看来就是因此而命名，至于《餐霞集》，必定又有一番缘故。&rdo;

寄禅心里高兴，不免有点得意地说：&ldo;光绪十年我三游奉化雪窦寺。回到天童寺后，我又与日本僧人冈千仞游玲珑岩。这年八月，我从四明山回到长沙，小住麓山寺，后又卜筑南岳烟霞峰。我爱烟霞峰水石清幽，竹树翠蔚，吟了一首诗：身闲罕人事，瓶钵足生涯。晴晒春前药，香闻雨后花。溪声清枕席，云气湿袈裟。箕踞长松下，朝朝餐碧霞。这最后一句&lso;朝朝餐碧霞&rso;，甚为朋友们所称赞。我于是取来做了第二本诗集的名字了。&rdo;

杨度听得有趣，说：&ldo;那《嚼梅集》呢？&rdo;

寄禅答：&ldo;那是我泛游吴越时的写照。想当年，一个贫困潦倒的游方僧，那日子是多么苦的了。一瓢一饮，登山涉水，渴饮清泉，饥嚼梅花，边嚼边吟诗，这便是嚼梅吟。&rdo;

杨度哈哈大笑起来，餐霞嚼梅，眼前这个和尚是个志趣极为高洁的人。他饶有兴致地继续翻看着，眼光停在一首诗上。那诗题作《九日寄天童秋林老宿》，为七言绝句：满城风雨动幽思，正是重阳放菊时。遥羡吾师行道处，一株红叶好题诗。

杨度像抓着把柄似的，揶揄道：&ldo;法师原来凡心甚重，这几十年竟是如何熬过来的？&rdo;

寄禅惊问：&ldo;你说的什么？&rdo;

杨度指着诗说：&ldo;一株红叶好题诗。看来法师对卢渥的艳遇是极羡慕哩！&rdo;

说罢直望着和尚笑。

寄禅坦然说：&ldo;不瞒晳子先生，这就是先说的，贫僧腹中书籍太少的缘故。那时偶成红叶题诗一句，心中颇为欢喜，以为得之天助，谁知却暗合了唐人红叶题诗的风流故事。&rdo;

杨度笑道：&ldo;若是暗合，那就更有趣了。&rdo;

寄禅说：&ldo;你看下去就明白了。&rdo;

杨度翻开另一页，见赫然写着：&ldo;辛丑九日，余寄秋公，有&lso;一株红叶好题诗&rso;句，彼时不知有宫女故事，秋公次韵见讥，复成一绝答之：禅心不碍题红叶，古镜何妨照翠娥。险处行吟方入妙，寄声岩穴老头陀。&rdo;

杨度笑道：&ldo;好个诗坛佳话，佛门佳话。法师，我来为此事赠你一首诗如何？&rdo;

寄禅伸出左手来，将手掌张开，做了个致敬的礼节。那边厢齐白石、杨钧听到这边要吟诗了，遂停止谈话，竖耳恭听。杨度凝神想了一下，念道：&ldo;禅心泥絮恐非真，悟彻西厢始入神。他日采君入诗话，题红艳事又翻新。&rdo;

吟罢哈哈大笑，杨钧、齐白石也跟着笑起来。和尚不但不生气，反而说：&ldo;阿弥陀佛，晳子先生这样看得起我，我不能不和一首。&rdo;

他一只手不停地数着胸前的念珠，半眯着眼睛，念念有词，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也吟出一首诗来：

卅年匿迹住深山，只有孤云伴我闲。

难去风骚余韵在，题红佳话落人间。

杨度鼓掌赞道：&ldo;好诗，这才是真性灵的写照，这段佳话是一定传下去了。&rdo;

杨钧忙张罗着纸笔，一边说：&ldo;我给你们记起来，免得日后法师不认账！&rdo;

一向老实的齐白石也露出了真性情，快活地说：&ldo;重子，你写好后，我在旁边落个款做个证人，还要刻个闲章盖上。这个闲章，刻个什么好呢？&rdo;

齐白石还在思考，杨度已抢先答了：&ldo;就刻个&lso;今日红叶题诗僧&rso;。&rdo;

寄禅说：&ldo;还不如刻个&lso;老衲无聊题红叶&rso;的好！&rdo;

&ldo;妙！&rdo;众人皆鼓掌，快乐地大笑起来。

笑过一阵后，杨钧和齐白石又凑在一起谈他们的金石篆刻。寄禅却对杨度说：&ldo;我这次来衡阳，是向大罗汉寺的僧众辞别的。&rdo;

杨度问：&ldo;法师又要外出云游了？&rdo;

&ldo;不是云游，而是到另外一个地方。&rdo;

&ldo;哪座宝刹？&rdo;

寄禅神情庄严地说：&ldo;沩山密印寺的住持觉幻长老八十七岁了，前几年就要我去那里接他的脚。觉幻长老道行高深，在密印寺有很高的威望，我自认为不能代替他，多次谢绝了。前不久，他又来信催我快去，说他已得病在身，圆寂之日不久了，关于沩仰宗的研究，他有许多心得，要在去西天之前对我说。这次不容我不去了，我要当面听觉幻长老谈谈对沩仰宗的研究，并尽量记录下来，莫让它失传了。&rdo;

&ldo;是去当住持吗？&rdo;杨度问。

&ldo;是的。&rdo;和尚点头。

&ldo;住持一任几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