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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田大瞎子说：&ldo;地亩搬不动，拿出那个去做什么使，还是埋起来，反正我在家里守着它！&rdo;

又把老常叫来，嘱咐了几句。老常急忙回到长工屋里拿双替换的鞋。

老温和芒种全在那里心神不安的等着，老温说：&ldo;老常哥，你就和少当家的说说，叫他把我也带出去吧！&rdo;

&ldo;你出去干什么？&rdo;老常说。

&ldo;到哪里也是实力气吃饭呗，总比在家里叫日本人杀了好啊！&rdo;老温说。

芒种也说：&ldo;求求他也把我带上！&rdo;

老常说：&ldo;谁也别想。该着怎样就怎样吧，别看叫我跟着，用不着了，也就叫我回来了，要不我就多带上一双鞋？咱们就是擦屁股瓦，用的时候抓起来，用过就丢了。跟着他干什么去，他肯管你饭吃？&rdo;

等到天黑，田耀武才和老常从家里出来，父亲和母亲怕叫人看见，也没有送他。他们从村边趟着水，抄着小道，并没有遇见一个人。到了五龙堂河口，老常先到头里去，招呼一声摆渡。

摆渡靠在对岸，上边好像没有人。老常用两只手卷成喇叭，大声喊叫，在水雾茫茫里，好半天才听见有人答应：&ldo;听见了。&rdo;

田耀武和老常站在河边等着，河水落了些，水流还是很大，小船从上游下来，像漂着的一片树叶。船靠了岸，船上只有两三个人，黑影里跳下一个女人来，和船夫们打趣着：&ldo;劳你们的大驾了，我也不掏船钱了！&rdo;

船夫们笑着说：&ldo;我们候了你吧，回头再去上你的船！&rdo;

&ldo;扯蛋！没一个好东西！&rdo;女人骂着上了岸，望了田耀武一眼，说：&ldo;这不是田区长吗？&rdo;

田耀武早就听见是俗儿，冷冷说了一句：&ldo;我到五龙堂去有点公事。&rdo;

&ldo;有什么公事啊？&rdo;俗儿笑着，&ldo;县长全跑了，你这区长还不交代了吗？&rdo;

田耀武顾不得和她搅缠，就催着老常上船，老常上去说：&ldo;今天净是谁们呀，怎么听口音都生呼呼的。&rdo;

小船开动了，船夫们一句话也没说，把舵的人背着身子，眼望着滚滚的河水，留恋着俗儿的模糊的影子。很快到了对岸，田耀武先跳下去，就要掏船钱。这时那个把舵的说了话：&ldo;不要船钱了，把你带的枪留下来！&rdo;

&ldo;为什么给你们枪？&rdo;田耀武吃了一惊。

&ldo;枪是老百姓掏钱买来打日本的，你带着上哪里去？&rdo;把舵的跳下来，就拧住了田耀武的胳膀。

&ldo;你们这不是明抢明夺吗？&rdo;田耀武挣扎着。

&ldo;眼下很难说清是谁抢谁的了，县政府的八辆大车，全叫我们留下了，你还想怎样？不想走旱道，就到河里去。&rdo;说着就把田耀武悬空举起来。

&ldo;我给，我给。&rdo;田耀武把枪摘下来。

&ldo;子弹，五十粒。&rdo;掌舵的人又说。

&ldo;枪给你们了，我留着子弹干么。&rdo;田耀武递过去说。

&ldo;钱。&rdo;掌舵的人又说。

&ldo;这是我的路费。&rdo;田耀武说，&ldo;你们拿了去我怎么走路呀？&rdo;

&ldo;你用不了那么多。给你留下点，花到濮阳。&rdo;

过来几个人把他搜了，丢了摆渡走了。掌舵的人在水皮上试着新得来的枪，连发一排子弹。

&ldo;哪来的这么一班强盗？&rdo;田耀武哆哆嗦嗦的说。&ldo;我听着像和俗儿相好的高疤。我们还走不走？&rdo;老常说。&ldo;不走怎么办？&rdo;田耀武说：&ldo;这个地面我更不能呆了，钱也不多了，送我一程，你就回去吧。&rdo;

八

自从大军南撤，县长逃走，子午镇的老百姓只好听天由命，庄稼烂在地里不愿去收拾，村庄里成立了很多小牌局。从安国长仕庙上来了一个道士，住在老蒋家里，设黑坛，闹神闹鬼，招了一群妇女来整天整夜磕头。

传说日本已经到了定县。县城里由一个绅士，一个盐店掌柜的，一个药铺先生组成维持会，各村的村长就是分会长，预备八月十五就欢迎日本人进城。田大瞎子领回红布白布，叫老蒋派下去做太阳旗，还要在地亩里派款收回布钱！

又是从西头派起，老蒋拿着一块白布一块红布告诉春儿：&ldo;把红布剪成圆的，贴在白布上，就像摊膏药一样。&rdo;&ldo;我不做这个，&rdo;春儿说，&ldo;你愿意欢迎，就叫你们俗儿去做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