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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寂寂无声,他看向沈徽,能感受到他眉间愁云隐现,于是一个念头陡然生成,他猜想,或者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选择。
想明白了,他便以题本的方式上奏,请调前往甘肃赈灾。然而沈徽阅罢,也只是深锁了眉头,一时并未批复。
又过了两日敕命下发,诏发太仓银万两于延绥、一万两于陕西诸府、一万五千两于甘肃、一万两于固原,协济民屯兵饷,并停免夏税。
随后一道旨意,则是命容与为钦差,与户部侍郎邹廷和一道,前往甘肃坐镇抗灾。
林升又一次开始打点行装,容与在一旁看着,心情难以言喻,想到前方流离失所的难民,甚至饿殍遍野的惨景,固然令人唏嘘,可想到即将要飞出这座愁城,又难免让他觉得窃喜。
临行前一晚,沈徽召他前去,容与知道他定是有要事吩咐。果然见御案上摊开了一道密奏的折子,内容是驻防甘肃的李琏,上书弹劾甘肃巡抚廖通贪赃枉法。
&ldo;这趟办差,除却赈灾,还要你查清这件事。朕已授意李琏协助,你可与他商议该如何行事。&rdo;沈徽顿了一下,复道,&ldo;在没有实证之前,切记不得打糙惊蛇。务必要一击即中,明白么?&rdo;
听着他的话,容与迅速的想着应对办法,说到廖通其人,盘亘甘肃多年,在当地的势力可谓纵横交错,既要他不察觉,还要尽力搜集证据,看来是时候让西厂的人派上用场了。
案子不可谓不棘手,但显然已是无可推却,容与颔首应是,&ldo;臣明白。&rdo;
沉默良久,见他再无话说,容与方要告退,在即将转身的时候,他清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ldo;你知道,朕为什么派你去。&rdo;
顿住步子,容与含笑答他,&ldo;是,臣是皇上信任之人,所以您派臣前去,也是为了臣能多些历练。&rdo;
沈徽支起手臂撑在书案上,半个身子隐匿在昏黄的灯影里,容与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从那片模糊的阴影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ldo;这一走路遥千里,山高水长,你多保重。回来的时候,朕要看见一个更为精干的你。在甘肃有任何要求,朕都会尽量满足。&rdo;说罢,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容与凝目,向那片阴影深深看了一眼,才慢慢垂下眼帘,&ldo;臣谨记皇上吩咐,也请您珍重圣躬,切勿太过操劳。&rdo;
翌日,一行携有禁中侍卫并西厂番子的人马离开京师,一路几近车马无歇的向西驰去。
陆路原比水路颠簸数倍,车马劳顿之下,容与不免渐觉疲惫,幸而有林升照顾饮食,日常闲下来还会陪他说笑解闷。
行至河南境内,突遇天降暴雪,不得已容与只得暂缓行进,命一行人等在驿馆稍做停留。
&ldo;大人,咱们会在这里待多久?&rdo;林升一脸担忧,&ldo;行程受阻,会不会延误救灾?&rdo;
容与也正惆怅,不知这场雪要落到何时,官道又什么时候才能清扫干净,不过还是尽量宽慰,&ldo;皇上已调派甘肃周边府县的官员,先行去安抚百姓,赈济粮食和过冬衣物,只等太仓银和粮食一到,便可按户籍再行下发。待雪稍微小些,咱们也就能再上路。&rdo;
林升摇了摇头,撇嘴道,&ldo;那些官员可不见得靠得住。大人自小生在京城,没遭过灾不知道。举凡有大灾的时候,可就是这帮地方官和乡绅们发财的好时机。朝廷的赈灾钱粮,倒有多数会落在他们口袋里。&rdo;
&ldo;那些大户趁机勾结官吏囤积粮食,过后再倒卖给百姓,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我当年就是因为家乡遭灾,这才一路从惠州入了中原,后来又被拐子卖进宫里头的。这些事儿倒也没少见。&rdo;
容与虽没经历过,然则这些年史书读下来,也知道林升所说,原是历朝历代在赈灾过程中的流弊。元末流寇盗贼四起,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灾年时,百姓没有吃的,只得以树皮充饥,继而引发出易子而食的惨剧,无以为继的灾民只能聚众为盗,强抢乡绅‐‐这也算是官逼民反,活生生的案例。
&ldo;唉,大人也别忧心了,您是钦差,到时候那廖通也得听您的,咱们只盯紧了他也就是了。&rdo;林升见他面色沉郁,贴心的递上一盏茶,&ldo;这是我特意带的阳羡茶,虽没有好水,这会子凑合着喝些,也算聊胜于无。&rdo;
容与笑着谢过他,因提到阳羡茶三个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晚在他的居所,曾为沈徽煮茶的事,彼时给他煮茶,用的也正是阳羡茶。
明明都已离开了,竟然还是会想起他。容与轻轻一哂,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难控制,这份忠诚俨然已是无可救药。
&ldo;大人再尝尝这个,是我吩咐厨房新做的。&rdo;林升又奉上几份点心,一盅盖碗里竟是清炖狮子头。
容与只吃了一口,顿时赞道,&ldo;香糯味醇,好手艺。&rdo;心下却不免生疑,&ldo;眼下咱们在豫界,哪儿来的这么会做淮扬菜的厨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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