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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沈徽更加不耐烦,&ldo;什么叫该不该,朕说的就是该!你又不是没看过,看一个也是看,看一百个也是看,五十步笑百步。&rdo;

早知这样,当时就该一眼都不看!可那是他命令自己做的事,容与心道,那时节委实也不大可能拒绝。

争不过去,只好一本一本念给他听,沈徽听完之后,有时沉默一会才接过去批示,有时会当即拿过去写上朱批,有时还会嫌大臣们啰嗦,只让他择其要删其繁的念出来。

整个过程里容与还要去给他煮茶倒茶,服侍他净手用茶点,又要更换熏香,殿里伺候的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忙前忙后下来,等全部奏疏批完花费的时间,倒比沈徽自己看还要长些。

容与一面收拾那些折子,一面试图用这个结果来劝他,下次不要再这么做,沈徽却好像知道容与要说什么,示意他住口,只道,&ldo;今儿有什么好玩的?看见几个省的学子了?&rdo;

容与将今日见闻大致讲了讲,尤其是李松阳和阎继两个人的风致性情,重点说了各省自己经营贡士院的状况,而对李松阳针砭内侍的那段则略过不提。

&ldo;真是好的越好,糟的越糟。国家财政有限,还得靠各省自筹。山西人不能光念着经商,官场上讲究乡情,人少的省份就吃亏,这个道理还得让他们自己明白才好。&rdo;

沈徽说完,起身预备回寝殿,容与忙跟上去,听他漫不经心道,&ldo;明儿吩咐造办处,把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重新收拾了,按你如今住的规制来,弄好之后你就搬进去住。&rdo;

容与一怔,乾清门外那几间小值房历来是给上夜的内侍暂时休息用的,沈徽竟要自己以后长居那里,应该是为了更方便传唤,可宫里从前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ldo;以后每日给朕读折子,住的近便,省得来回折腾。&rdo;他坐在内殿榻上,宫人在殿中燃了乌沉香,味道清幽内敛,散发着木质芬芳,令人心底不自觉漾起一片沉静。&ldo;读了半日奏疏,朕问你,有什么感受?&rdo;

容与此刻心无杂念,正可以理清脑中的思路,斟酌着道,&ldo;首辅大人位高权重,在朝中一言九鼎。虽则内阁只有票拟权,但官员似乎都在视首辅心意行事,纵有不同意见,也会被他压制下去。&rdo;

他忽然想到刚才的奏本里还夹杂着一封算不上题本的信笺,正是秦若臻请旨明日进宫来看望沈徽,他不知道沈徽是否同意了,正欲问,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开口。

沈徽按着眉心,沉吟一刻,方挥手道,&ldo;你且去吧。明日秦氏进宫,你在西华门上迎她,日后她也算是你的主子,用心服侍好。&rdo;

原来还是要见的,容与躬身领命,却行着退了出来。

次日巳时,容与已在西华门等候秦府车驾,秦若臻下了车,容与上前向她行礼问安,她略微侧身避过,脸上淡淡道,&ldo;林掌印客气,我如今并无品级,却不便受你的礼。&rdo;

不知这话里是否有对沈徽的不满,虽然婚期订在一年以后,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总有一天容与需按大礼来参拜她,所以还是恭敬欠身,服侍她上了御赐肩舆,按规矩扶舆走在她身侧。

隔着珠帘,秦若臻的声音清扬柔婉,&ldo;掌印年轻有为,深得皇上信赖,我在宫外也听到过的。日后我进宫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掌印多提点。&rdo;

容与忙道不敢,告诉她称呼他的名字即可。脑子里不禁蹦出那日李松阳的话,想着自己已是这般有名气了,看来伴在君王侧想不让人瞩目也是桩难事。

将秦若臻带到南书房稍作休息,容与欠身道,&ldo;秦大小姐稍待,皇上此刻还在宣政殿议事,大约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回来。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臣。&rdo;

秦若臻笑着摇头,走到书架旁,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弄起来,容与定睛看去,是黄公望的写山水决。

他曾听人说起过秦若臻是京师有名的才女,十一岁即能作诗,也曾做过公主伴读,连先帝都极为欣赏她的才情,更曾一度被冠以京中第一淑媛的美名。

这会儿闲来无事,容与便留神端详她,她穿了件天水碧襦裙,头上最显眼的饰物不过一根蝶恋花珠钗,通身明净婉约,却自有一股出尘飘逸之态,让人观之忘俗。

半晌听她一笑,&ldo;这黄公望不免也过于迂腐,松树喻君子,杂树喻小人,如此说来那柏、樟、楠都算不得佳木了?&rdo;

容与回神道是,&ldo;幸而后世并不以此为鉴,不然恐怕也难见六君子图了。&rdo;

秦若臻抬头看了他一眼,&ldo;容与很懂画?听父亲说你学问不错,倒是难得,是入宫前学的么?&rdo;

容与垂眸,谦逊应道,&ldo;首辅大人谬赞了,臣入宫前曾读过些书,认识点字而已。&rdo;

秦若臻唔了一声,不再提这话。良久之后,她似乎想到什么,忽道,&ldo;皇上一贯欣赏有才之人,容与能得幸于此也是造化,不过内侍之责在于勤勉侍上,若沉迷于学问却是本末倒置了。我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rdo;

话音落,容与心下一紧,跟着胸口一阵翻腾,只觉得难以服气。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句话罢了,实在犯不上,忙收敛心神,摆出一副躬身受教的模样,含笑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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