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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大机器时代的到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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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大机器时代的到来

工业革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大机器。它迎来了机器时代，或者叫机械时代。当然，以前也有机器，可是从没有像新机器这样的大型机器。什么是机器呢？它是帮助人们做工的工具。人类一直被称为是会制造工具的动物，从人类初期开始，人类就开始制造工具，并在随后的过程中不断完善着工具。人类优于其他动物，但是许多动物比人类更强壮，人类就是因为自己的工具才确立了优势地位。工具是手的延伸，或许你可以称工具为第三只手。而机器又是工具的延伸。工具和机器提升了人类，使他们高于低等的动物。它们使人类社会摆脱了自然的枷锁。在工具和机器的帮助下，人类发现制造东西变得简单了。于是他造出更多的东西，而且还有了更多的闲暇。这就带来了文明艺术的进步，以及思想和科学的进步。

但是，大机器及其所有的同盟者带来的绝非都是幸事。如果说它鼓励了文明的发展，但同时也鼓励了野蛮的发展，因为它制造了战争和毁灭的可怕武器。如果说它带来了财富，但是财富主要不是带给广大人民的，享受到财富的只是有限的一小撮人。它使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了。大机器不是人类的工具和奴仆，而成了人类的主人。一方面，它教会了人们一些美德，比如合作、组织、守时等；另一方面，它使几百万人的生活变成了枯燥乏味的例行公事，一种机械的负担，没有多少乐趣和自由。

可是，我们应该因为机器所带来的祸害而去责怪可怜的机器吗？错误还是在人的身上，因为人类错误地使用了机器。错误还在于社会，因为它没有充分从机器上获益。让全世界，或者任何国家，回到工业革命之前的旧时代，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为了摆脱这些祸害，我们竟然要抛弃工业化带给我们的无数好东西，似乎也是很不可取、很不明智的。无论如何，机器已经来了，就不会走了。所以，我们的问题在于，要保留工业化带给我们的好东西，去除与它连在一起的祸害。我们必须从机器生产出的财富中获利，但是要注意，财富应该平均分配给那些制造财富的人。

工业革命不只是改换高层的国王和统治者的政治革命而已。事实上，它是一场影响到所有阶层、所有人的革命。机器和工业化的胜利，意味着控制机器的阶级的胜利。我很久之前告诉过你，控制生产方式的阶级就是统治阶级。在古老的过去，唯一重要的生产方式就是土地，所以，那些控制土地的人——也就是地主——就是主人。封建时代就是如此。后来，土地之外的财富出现了，于是拥有土地的阶级开始与新生产方式的拥有者们分享他们的权力。现在，大机器出现了，那么自然而然地，控制大机器的阶级便上升到了最重要的位置，成了主人。

在写这些信的时候，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你，城镇的资产阶级已经兴起，地位越来越重要。他们与封建贵族斗争，在一些地方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我也跟你说过封建制度的崩溃。我也许让你以为，资产阶级——也就是新兴的中产阶级——取代了封建阶级的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更正一下，因为中产阶级得到权力的过程要慢得多，在我们讨论的那个时期，它还没有取代封建阶级的位置。直到法国爆发了一场伟大的革命，英国也险些爆发一场类似的革命，资产阶级才得到了权力。1688年的英国革命，议会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你要记住，议会本身就是一个代表少数人的机构，它主要代表地主阶级。一些城镇的大商人也许进入了议会，但是，总体上说，商人阶级——也就是中产阶级——并没有占据什么重要地位。

因此，政治权力还是掌握在拥有土地所有权的人手中。英国的情况如此，别的地方情况更是如此。土地所有权是儿子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那么，政治权力本身也成了世袭的特权。我已经告诉过你英国的“口袋选区”——也就是向议会推选议员的选区，选区里只有几个有选举权的人。这几个有选举权的人往往是在某人的控制之下，于是人们就说，选区就在他的口袋里。这样的选举当然是滑稽可笑的；严重的腐败、买卖议会选票和席位的现象时有发生，那么有些新兴中产阶级中有钱的议员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在议会中买到一个席位。但是广大的人民无论以哪种途径都没有机会进入议会。他们没有世袭的特权和权力，显然，他们也买不到权力。那么，当他们受到有钱人和有特权的人的欺压和剥削的时候，他们能做什么呢？他们在议会里没有发言权，甚至在选举议会议员时也没有选举权。甚至他们在外面举行示威游行也令那些当权者感到厌恶，并遭到武力镇压。他们没有组织，软弱而无助。但是，当痛苦和苦难让他们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们就会忘记法律和秩序，就会揭竿而起，反抗权贵。因此，在18世纪的英国，出现了很多的违法活动。人民总体的经济状况很糟糕，而大地主却以榨取小农场主的利益为代价，想方设法扩大他们的私有土地，这使人民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属于村庄的公共土地也被掠夺走了。这进一步加重了人民的痛苦和苦难。而在政府中没有自己的声音，这也使广大人民十分愤慨，他们也含糊地提出了要得到更多自由的要求。

新兴的大工厂吞并了大量的家庭小工业和个体手工业者。家庭小工业的工人根本无法与机器抗争。因此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原先的手艺和贸易活动，转而去他们所憎恶的工厂求职，成为靠工资为生的人，或者成为失业大军的一员。家庭小工业的崩溃，虽然不是突然间发生的，但也是非常迅速的。到17世纪末，也就是大约在18世纪，大工厂就已经十分引人注目了。大约30年后，英国出现了蒸汽火车，装配着斯蒂芬森（Stephenson）发明的、名叫“火箭”的著名的蒸汽机车。于是，大机器继续推向全国，扩展到几乎各行各业，也延伸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有趣的是，所有的这些发明家，包括许多我还没有提及的，都出身于手工工人阶级。还有许多工业领导者也出自这个阶级。然而他们的发明以及接踵而至的工厂体系，使得雇主和工人之间的差距更大了。工厂里的工人只是机器上的一个齿轮，无助地被掌控在他甚至无法理解、更不可能控制的巨大的经济力量之中。手工业者和工匠们最初察觉到事态不对，是因为他们发现，新兴的工厂正在与他们竞争，而工厂生产和出售的产品，比他们在家里用简单而原始的工具做出的产品便宜得多。他们只好关闭自己的小店铺，虽然他们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他们甚至无法继续从事自己的本行，那么，去干一个新的行当就更难成功了。于是，他们加入了失业大军，忍饥挨饿。有人说，“饥饿是工厂主的教练员。”饥饿最终迫使他们到新的工厂去找工作。雇主们对他们并无怜悯之心，虽然确实给了他们工作岗位，却只付给勉强可以糊口的微薄薪水，而可怜的工人们不得不为此在工厂里倾注一生的血汗。女人，甚至还有年幼的儿童，在令人窒息且危害身心健康的环境中长时间工作，直到他们中的很多人因为过度疲劳几乎晕厥倒下为止。男人们在地下的矿井里终日劳作，甚至一连数月都见不到阳光。

但不要误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雇主的残酷无情。他们并非存心要如此残忍，错误应归咎于这个体制。他们一心想要扩大自己的生意，占领在遥远异国的国际市场。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愿意忍受一切。建造新的工厂和购买机器花费了大量金钱。而只有在工厂开始生产，并将产品在市场上出售之后，才能把钱挣回来。所以，为了建工厂，工厂主们必须紧缩开支，甚至当产品出售之后，赚到了钱，他们会继续建造更多的工厂。由于工业化较早，工厂主们比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处于领先地位，他们希望通过这种地位获利——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因此，在扩大生意和赚大钱的疯狂野心驱使之下，他们极力压榨那些贫苦的工人，而工人们的劳动正是工厂主们财富的源泉。

因此，这种新的工业体系尤其适合强者对弱者的剥削。纵观历史，我们可以发现，强者总是在剥削弱者。而工厂体系使剥削变得更简单了。从法律上来说，奴隶制已经不存在了，可实际上，这些忍饥挨饿的工人，也就是工厂里靠薪水为生的奴隶，他们比以前的奴隶好不到哪儿去。法律完全偏袒雇主。甚至宗教也偏袒雇主，他们告诉穷人，要忍受在这个世界上的悲惨命运，寄希望于能够在来世的天堂中得到补偿。事实上，统治阶级捏造出了一个适合他们的哲学，那就是穷人的存在对于社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付给穷人微薄的薪水是公正的。如果穷人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他们就会去享乐而不再努力工作了。这是一种令人欣慰而又实用的想法，因为它正符合工厂主和其他有钱人的物质利益。

对这段时间的解读是非常有趣、有教育意义的，可以让我们明白许多道理。我们可以看到生产的机械化进程对经济和社会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整个社会结构被颠覆了，新兴阶级走上台前，掌握了权力；手艺人成了工厂中的工薪阶层。除此之外，新兴经济对人的思想同样产生了影响，甚至影响了人们对宗教和道德伦理的看法。一个群体的信仰与他们的利益或阶级情感是紧密相连的，他们会悉心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当他们一旦掌握了足够大的权力，便会制定法律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当然，所有这些，从表面上看，都是符合高尚道德品质的，都是确保法律背后的唯一动机，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我们印度已经领教够了在印度的英国总督和其他官员的虔诚和柔情。而同时他们用法令和刺刀统治着我们，压榨人民的血汗。我们印度的地主告诉我们，他们如何爱他们的佃农，但他们毫无顾忌地压榨佃农，勒索高额租金，直到佃农一无所有，饿死在荒野。我们的资本家和工厂主们也向我们保证，他们对我们是充满善意的，但是善意并没有转变成为工人们高一些的薪水和好一点的生活条件。所有的利润都用来兴建豪宅，而不是改善工人们住的泥土房。

令人惊叹的是，人们是如何为了自己的利益欺骗自己和其他人的呢？所以我们看到，在18世纪以及18世纪以后，英国的雇主们抵制所有试图改善工人命运的努力。他们反对工厂制定法律，反对住房改革，拒绝承认社会有义务消除贫困的根源。他们自我安慰般地认为，只有懒惰的人才会受苦。不管怎样，他们几乎不把工人当成像他们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他们还发展了一种称为无干涉主义的新哲学，也就是说，他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不要政府的任何干涉。他们因为比别的国家更早一些开设工厂，所以占得了先机，他们所需的一切，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挣钱的领域。无干涉主义几乎成了一个令人敬畏的理论，对于任何想利用它的人，它都应该给予机会。每个男人和女人为了出人头地，都要与这世界上的其他人斗争，如果很多人在斗争中倒下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无干涉主义和新兴的资本主义带来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卡莱尔（Carlyle）将其称为“猪的哲学”。是谁制定了生活和商业的新法律呢？不是工人们。可怜的工人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发言权，是上层那些成功的工厂主们，他们假借着荒谬感情的名义，不让人干涉他们的成功。因此，假借自由和财产权的名义，他们甚至反对私人住房的强制性卫生设备，并反对干涉产品掺假的行为。

我刚才使用了“资本主义”这个词。低水平的资本主义在所有国家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了——也就是说，产业是靠积累的资金来经营的。但是，随着大机器和工业化的到来，工厂的生产需要更大量的资金。这被称为“工业资本”。而“资本主义”这个词，现在被用来指工业革命之后发展起来的经济制度。在这个制度下，资本家（也就是资本的拥有者）控制着工厂，赚取了利润。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资本主义遍及了全世界；除了现在的苏联，或许还有一两个其他的地方不受资本主义的摆布。从资本主义的最早期开始，它就强调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别。工业机械化带来了更大规模的生产，于是更多的财富被生产出来。但是，这些新的财富只属于极少数人——新兴工业的所有者。工人们依然贫穷。在英国，工人的生活水平慢慢得到了一些提高，主要是因为英国对印度和其他地方的剥削。但是，工人分得的工业利润的份额是很少的。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解决了生产的问题，但是没有解决如何分配创造出的新财富的问题。所以，有钱人和穷人之间自古以来就一直在斗争，而现在斗争变得更加尖锐了。

工厂建起来之后，新的需求出现了。工厂需要原材料来制造产品。所以，要制造布匹，就需要棉花。更加必不可少的是新的市场，这样一来，工厂制造的新产品可以在那里出售。英国是最早开始建工厂的国家，在这一点上，它远远走在了其他国家的前头。尽管它领先了，但是对它而言，发现新市场原本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又一次印度解救了它，尽管是很不情愿的。在印度的英国人使出了各种诡计和手段，破坏印度的工业，强行把英国的布匹卖到印度去。关于这个问题，我后面还会谈得更多一些。同时，重要的是，你要注意，英国人通过控制印度，并强迫它配合英国的计划，从而帮助了英国的工业革命。

到了19世纪，工业制度遍布了世界各地，资本主义工业在其他地方也按照英国制定的总方针发展起来了。资本主义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新的帝国主义，因为到处都有制造业对原材料的需求，以及对出售制成品的市场的需求。获得市场和原材料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占领整个国家。所以，在更强大的国家之间，开始疯狂地争夺新的领土。英国，因为占领了印度，并且拥有强大的制海权，又一次占尽了优势。关于帝国主义及其丰厚的收益，我在后面还会再谈的。

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英国越来越多地被兰开夏郡（Lancashire）的布匹大制造商、钢铁大亨、煤矿主所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