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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包泉算不上美女,她的五官拼在一起,放在人群中十分寻常,但是她笑的时候,会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魅力。大约就是她的笑,迷住了万花丛中过的孟宇轩,此时此刻看到一直对他不苟言笑的包泉又一次笑了,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不用再吃让自己整个人都不舒服的药,包泉渐渐对孟宇轩的态度平和下来,每天乖乖在家休息,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书,听歌,心情好的时候做上一顿饭,每每孟宇轩下班回家,都有种他们已经结婚多年的错觉。这种平静的生活简单不要太美好,有个人在家等他,所谓幸福就应如此吧。
工作室依然腥风血雨。不过季春风的家人就像她一样,冷血,利益至上,得了孟宇轩许诺了钱,一点都没声张,还三番四次地跑去公安局想领回季春风的尸体,因为孟宇轩说了,什么时候事情了了,季春风入土为安了,什么时候给钱,一心钻到钱眼里去的季家人自然不敢闹事,恨不得警察当场就放了季春风的尸体回来,在他们眼里,那不是一具亲人的尸体,而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反正人已经死了,还是让她为家里最后一次做点贡献吧。
如果说有谁因为季春风的死得了好处,除了她的家人,便是陶碧落了。脸皮厚的人应该都会比一般人混得好,因为没有什么事情真的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原则、脸面之类的,在他们眼里都比不上利益重要,以前季春风假自杀,闹得满城风雨,陶碧落被工作室里其他同事联合打压,大气都不敢喘,连被封杀也只能忍着,谁叫她不如季春风对自己狠呢,人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她落得下峰,除了老实夹着尾巴没有别的选择。
但现在不一样。季春风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之前泼在陶碧落身上的脏水,她可以一点不留地还给季春风,对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下,怎么说都随她乐意。于是季春风以自杀威胁工作室,陷害她的言论便散布开了,她甚至私自跑到直播间向观众大倒苦水。观众们不会像陶碧落的同事那样了解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而陶碧落惯会演戏,欺骗网络那端的人们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梨花带雨哭得漂亮,再委屈着一张小脸解释几句,舆论便一边倒地帮她了,有说季春风太卑鄙的,有说陶碧落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可能恶毒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一时间,安慰的话和不菲的虚拟礼物刷屏了。这些群众表达自己喜好的方式直接而干脆,真金白银不含水分。
对于陶碧落私自上直播这件事,马甘霖代表工作室出面,先是批评了她的无组织无纪律,再然后罚她两个月的奖金收入,最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陶碧落的人气回来,可以继续当主播了。因为她的一番作为,帮她澄清名誉的同时,还歪打正着地也顺带洗清了工作室欺负旗下艺人的报道。季春风变成了过街老鼠,可是谁在乎呢?连她的家人都一心只盯着钱,更别提别人了。
两周之后。
重案一组最近的日子过得挺清闲,基本上恢复了文沫刚来时无所事事的时光,郭建峰是个很开明的组长,忙的时候加班加点手下的兵没有一句怨言,平常没事的时候便只留人值班,其他人可以轮着休息休息,秦凯请了长假,虽然没有明说干什么去,文沫猜想八成是去寻他离家出走音讯全无的女儿了;李承平趁着空闲选择陪老婆免得后宅起火,王家兄弟也是久不见人影,闵三行一门心思地搞卫生,一组的办公室别的人只会感觉一推开门,就有种见到上帝的感觉,因为实在是所有的办公桌椅都被闵三行荼毒得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在晃瞎人眼。一时间,一组颇有几分曲终人散的意味。
栾法医被借调到外地参与一起案件的尸体解剖工作,文沫跟颜志勋算不上熟悉,又不想天天坐在办公室被闵三行以看细菌的眼神盯着,没地儿可去之下,只得来彭忘川这混日子,谁叫整个x市放眼看下来,文沫都没几个朋友呢。
彼时彭忘川已经知道文沫的职业,事实上,他知道了很多文沫的事。催眠疗法的效果不如预期,文沫会越来越多得做与过去有关的梦,梦醒了之后仍然记不起来大块大块的回忆,只是有的时候突然想起些什么,彭忘川觉得,还是文沫从本心里不想记起,而文沫却一直嘲笑他学艺不精,要上门砸了他的招牌,当然,这些都是玩笑话。对于彭忘川而言,文沫是一个界于病人与同事之间的特例,心理医生与自己的病人之前界限模糊本是大忌,会让医生在治疗时带上过多的私人感情,表现得不再那么专业,但是文沫上一次来诊所的时候,帮着他稳定了一个狂躁症患者,将一场可能的流血冲突化解于无形——那名病人手里的剪刀并不只是拿着吓唬人的——自那以后,文沫每次来,两人就不再局限于讨论文沫的病情上,彭忘川也会拿别的病例来与文沫探讨,当然了,病人的名字之类彭忘川绝不会透露,这点操守他还是有的。
因此一组那边闲下来后,文沫几乎整天整天泡在忘川心理诊所,除了病人档案,诊所里的书籍任她挑选,也算是两个人相互学习的过程,文沫了解更多别的心理学分支的常识,彭忘川从新的角度深刻认识某些病人发病的诱因。
这份平静,在今天终于被打破。
安静的办公室里,彭忘川今天上午没有预约,两人各自选个舒服的位置看书,文沫再次毫无自觉地占了彭忘川的办公椅,捧着本经典案例汇编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本其实算不得书,而是彭忘川导师从业多年后将以往经手的很多病例写出来,彭忘川带了本回来,然后自己翻译成中国版,留着深入钻研的,结果有一次被文沫看到,死活磨着弄到手看起来。
彭忘川气得牙痒痒,好在书里也没有泄露病人很的资料,他的导师远在国外,想来只要他们俩不说,没有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就谈不上违反职业操守了,算了,由她去吧,女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不管她们受过多好的教育,从事多么理智的工作。
这股怨念没有持续太久,文沫没过一会就接到了郭建峰的电话,要求她立即归队,可能有案子。
可能?好奇怪,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郭组长多靠谱的一个人,可能是什么鬼?不过文沫还是立刻扔下看了没多少的书,跟彭忘川说一声,打车回了局里。
捡起导师的心血,彭忘川一心思考要将它藏到哪去才能避免下次再被翻出来,连有人进来都没发觉,直到对方开口说话:“你好,请问是彭医生吗?”
走远了的神被一句话扯回来,彭忘川习惯性地挂上温和的笑容:“是的,我是,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一边说一边心里叹息,唉,看来他得尽快招一名前台接待来了,他一个人又要管着病人的治疗,又要安排好时间,还得接待新来的病人,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啊。
“呵呵,老头子心情不好,你来给开导开导吧。”对方声音温和中略带沙哑,语气不急不徐,不像是需要看心理医生一类的。彭忘川抬眼望去,仔细打量着对方:四五十岁的人,体形偏瘦,头毛略有些斑白,让他显得苍老,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拄着根拐棍,正和蔼地望着自己。
彭忘川只从对方裤腿下露出的金属管上一扫而过,脸上笑容更温和了:“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您先请这边坐,正好现在也没有别的病人,如果您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那好吧,老头子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省得折腾了。”对方拄着拐,以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慢慢靠到治疗椅边上,然后坐下。
“名字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个符号,说了也没什么用,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名字决定不了。”对方直接掏出一叠崭新的毛爷爷,放到手边的茶几上:“这是诊费,请笑纳,多余的,就让老爷子买个心安,我来这的事,没必要向别人说起。”
真是个奇怪的人。但彭忘川从事心理医生这一职业也有几年了,形形色色什么样人都见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他也不会那么多事一定要知道,毕竟真金白银在这摆着,又不怕赖账,无伤大雅的情况下,难得糊涂嘛。
“您说得对,名字就是个符号,不说也罢,但您总得告诉我如何称呼吧?下次为您安排时间,总得做个记录。”
“你说称呼老头子一声庆哥吧,以你的年纪,叫我哥,还是我占你便宜了。”彭忘川无所谓,随手在病例开头填上庆哥,对于这位不算太大年纪却总称自己为老人家但是有些好奇了,一般来讲,真正的老人都是很讨厌老这个字的,年轻代表着有活力有朝气有未来,老了嘛,就有些日薄西山,人嫌狗厌了。
但这些与彭忘川无关,他现在只要做个好听众,先来听听这位找上自己,究竟有什么心理疾病想治疗。
且说文沫回了一组办公室,才发现除了郭建峰这个看家的和一个穿着警服的老头子以外,再没有别人,看来自己到得还挺早的。
郭建峰见文沫进来,招招手:“过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咱们北城分局辖区下历城派出所的所长姜复新,我的老朋友了。”接着又对老头说:“这就是我跟你介绍过的学心理学出身的小文,先让她跟你去看看,如果有可疑,咱们再说,成不?”
姜所长皱了皱眉:“老伙计,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好端端的,一个单位能连着出了三起意外?那可是三条人命啊,当意外结了案,我心里过意不去。”
郭建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着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派小文过去,绝对不是敷衍你。立案的规矩你比我懂,没有证据,便是说破大天去我也没辄,人死者家属都要钱不要真相了,我不可能横插一只脚去,上面还有人管着呢,哪那么随心所欲的,小文是学这个的,也许能发现什么咱们找不到的联系,只要能证明他们的死因有可疑,便是你不让我管,我也得管的。”
这一番话当得上掏心掏肺了,奈何姜复新是个认死理的,不太通人情世故,要不然也不能蹉跎半生还是个小小的所长,就是因为他这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的脾气,阻碍了他的发展,磨着郭建峰不能就这么派个女娃娃便当了甩手掌柜,连哄带骗的将郭建峰一块打包带走。只可怜了闵三行,刚从擦桌子的强迫症中恢复过来,又被叫回来守办公室,形单影只,好不凄凉。
历城派出所在近两个星期内,先后接到了三起意外死亡案的报警,虽然死者死亡地点不一,死亡方式不一,甚至连性别都不一,但是这三名死者却都在同一家工作单位工作,如果是别的警察接了警,检查完确实无可疑,便会直接以意外定案,签死亡证明,但偏偏姜复新却似乎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总觉得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还是同一个单位的,如此集中的意外,就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巧合的,所有的巧合,几乎都可以找到人为的痕迹——这句至理明言,姜复新非常相信。因此任死者家属如果哭求以意外结案,死者的工作单位如何自陈清白,都没能打动这固执的老头,最后更是找到了郭建峰头上,希望他能帮忙查一查。如果刑警介入还是没发现的话,他才能认确实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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