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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变起肘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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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小太监手提菱形薄纱宫灯，引着赵祯和阎文应、小耗子禁门，过紫宸殿，转文德殿，曲折逶迤，一径行至中和殿门前。此时已是漏下三更时刻，皇后曹氏早带着数名宫娥彩女分花拂柳，衣带飘曳的恭迎了出来。

夫妻会面，亦无过多客套，唯相互对视一眼，便即携手联袂，升级登阶，一众宫女太监自然远远的跟在后面。曹后小声说道：“陛下出宫离京，妾皆不问去向，因妾知道陛下所为皆为军国大事；今夜返回，妾更不曾通知一应嫔妃迎接，以为陛下行踪保密起见。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宽谅！”

赵祯握紧曹后玉腕，一笑答道：“皇后为六宫之主，六宫之外，朕主之，六宫之内，皇后主之，自有便宜行事之权；便是朕在宫中，也得遵循皇后懿旨行事。况皇后今夜此举，实是为朕安危着想，朕若怪罪，岂不成了胶柱鼓瑟，吹毛索瘢之人乎？”

两人走进中和殿东侧的阁间，曹后旨命两名宫娥端水递巾，给赵祯擦了把脸，然后便命候于殿外阶前的阎文应、小耗子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下。赵祯踱至镶金龙椅前坐下，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说道：“困死朕了。一路夜行晓宿，紧赶慢赶，幸得终于赶在大变之前回到了京内！”

曹后烛下端视赵祯许久，眼见赵祯风尘仆仆，鞋沾絮泥，面露倦色，乃亲自泡制香茗一盏，奉于赵祯手内，含笑语道：

“宫中旧制：外戚妇寺不得干政。妾身女流，本来不应多言朝政，然局外旁观，感慨良深：陛下身为大宋皇朝万民之主，理应深居九重，垂拱而治；今为区区襄阳一事，竟不惮劳苦，千里奔波，其言其行，直追前代贤明君王，妾心甚为感佩。此刻夜已深沉，还请陛下饮完此茶后，早早安歇，来日密地调军遣将，运筹帷幄，静待大变临至。如何？”

此时夜深人静，明月皎洁透窗，夫妇两人又久别乍逢，正有千篇蜜语、万种风情欲待帐内倾诉表达，忽然听得宫墙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呼噪蹴踏之声，又有响触檐溜，声震屋瓦，竟似就在枕旁耳畔一般。赵祯一怔，惊声问道：“皇后，如此深夜，哪里来的怪声？”一面说话，一面跨步出阁，径欲走向殿外察看。

曹后眉梢一转，已是隐约猜出原委，忙一把拖住赵祯袖角，低声谏道：“宫寝禁地，素来无此怪声；今夜突然发出，又近在肘腋，莫非贼人大变提前乎？黑夜仓皇，事体不明，陛下金尊玉贵之体，万勿轻易踏出殿门一步！”

赵祯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得曹后言及大变提前，侧头一想，亦觉有理，初始稍稍有些慌乱，继而便血脉贲张，豪气陡生，月光下面咬牙狞笑一声，朗声说道：“古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都欺负到朕的家门口了，难道还要朕做缩头乌龟吗？朕堂堂须眉男子，倘连皇后也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君临天下庇护万民？哼，朕今日倒要看看，是哪些腌臜泼才生了三头六臂，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生事捣乱！”一面说话，一面回身进殿，“唰”的掣出壁上宝剑，然后挺身立于殿门槛前，将曹后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曹后眼见赵祯仗剑而出，挺身卫护自己，自是心头生出丝丝感动，俯首暗忖：“中和宫内此刻唯余太监宫娥，皆是身体不足之人，又俱手无寸铁尺锋，果然大变临至，如何抵得过穷凶极恶的贼人？”

身为开国名将曹彬之后，毕竟不同弱质凡女，曹后稍稍慌乱后，已是镇定下来，柔声劝谏赵祯道：“鼠雀之辈，胜之不武，陛下何须亲身出马？开封府、皇城司俱皆已做预备，妾身前又奉了陛下密诏，暗地调动都知王守忠率领三千精兵驻扎朱雀门外；——当时只谓贼人变乱定于明夜，又在戴楼门、南薰门一带。如今贼人大变提前，且在宫掖禁中，陛下只须速速传旨出去，亟召王守忠引兵前来护驾即可！”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一语警醒了赵祯。此时中和宫内值夜的百余名太监宫女俱已闻得怪声，各自提灯持烛仓皇聚来，或衣衫不整，或张冠李戴，眼见赵祯挺身仗剑站于殿门槛前，人人心中稍安，乃一面颤颤抖抖的拥于殿前廊下，一面竖起耳朵倾听宫墙外面的动静。赵祯断喝一声道：“贼人大变，即将危及朕与尔等。有敢抢出宫外前往朱雀门传朕旨意，命都知王守忠引兵前来护驾者，朕重赏之！”

“奴婢甘当此任！”

话音刚落，一名太监便越众而出，尖声应道。赵祯烛下仔细看时，原来竟是小耗子，遂沉声说道：“小耗子，事体重大，不可稍出半丝差错。有托你了！”顺手将随身携带的调兵虎符甩了出去。

小耗子伸手接住调兵虎符，扬声答道：“目今陛下身处险境，奴婢便是粉骨碎身，也当传递陛下旨意，命王守忠引兵前来护驾！”言毕便在两名太监的帮助下，翻越宫墙而去。

少顷，怪声愈来愈近，其间喊杀声、呼救声、悲号声、惨叫声及呜喝嬉笑声、提铃喝号声历历可闻，清晰可辨，又惨厉瘆人，不堪入耳，竟渐渐直逼宫墙外面；殿前廊下，太监战栗，彩女色变，一团混乱局面。

曹后沉思良久，伏于赵祯耳边，低声语道：“陛下，此举果是贼人大变提前。只是护驾禁军未到，贼人已将阑入，倘若破门逾墙，大肆砍斫杀伐，我等岂有再生之望乎？与其坐以待毙，何如奋力反击，不若暂将宫女太监们组织起来，抵挡一阵是一阵吧！”

赵祯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大声喝道：“六宫之内，皇后为主。今有区区小贼谋变，即将危及宫掖，皇后之言当击，朕自从之；在场诸人，亦须唯皇后马首是瞻！大家伙儿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啦！”

众人轰然答应一声。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曹后乃越过赵祯，挺身而出，高声喝道：

“贼人叛乱，皇帝陛下已早预知，且做了周密部署。今贼人攻至墙外，禁军正从四面合围，欲将其全部捕戮，一个不漏；然我等亦须奋力抗击，内外夹攻，方可挫其锋锐，一举成功。皇帝陛下身系天下安危，区区小事不须亲驰鞍马，身莅险境；是故在场太监宫女均须依本后之命行事，有胆敢违令不听者，斩；临阵脱逃者，斩！……”

言毕，即命两名宫女取来御用朱砂，以指蘸之，一一涂抹于在场的太监宫女额前，以备天明鉴认赏罚，然后又命众人各持桌凳、木棒、一丈红等充作武器，勒成队伍，环守于宫门后面。

一名小太监大约因为紧张过度，竟颤颤抖抖的站出身来，结结巴巴的奏道：“皇后娘娘不、不必惊慌，此必、必为宫中乳母殴……殴打养女，所以发、发出如此哭、哭声！……”

曹后登时柳眉倒竖，厉声斥道：“乱贼在外杀人，灾厄直逼皇帝，尔不思努力抵抗，还敢妄言捏造真相，难道不想活命了吗？”言毕，“啪”的一掌甩在小太监脸上。小太监仰身摔倒在地，手捂脸颊，半天不敢说话。其余太监宫女见状，发一声喊，各自咬牙瞋目，牢牢死守待命。

一时，喊杀之声愈来愈响，震天喧地，又四面八方传来喝骂声、撞墙声、叩门声、刀剑碰撞的叮当声。曹后分派完毕，眼见形成数堵人墙，足可抵挡少刻，方贴身过来，伸手轻轻握住了赵祯的左手。

赵祯觉出曹后娇嫩的手掌在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而曹后亦觉出赵祯手掌僵硬，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