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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行政官以为戈林终于在死亡的面前屈服了软弱了，得意地笑着说：&ldo;您说，您说便是！顺便说一句，您在说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只要您转投雅克，我们便既往不咎，而且我们的帝君能给您的，绝对比奥斯曼那头发长见识短的深宫妇人给您的要多得多！&rdo;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凯撒的目光里，是和当年看向那个年仅六岁的故人之子一样的、微微的暖意，与不近人情的严厉：

&ldo;凯撒&iddot;奥罗，你听着。我知道你自幼失怙失恃，感情比起同龄人来要淡泊很多，甚至你对许多普通人的生命都能不甚在意，也能在关键时刻逃跑，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代你去送死。&rdo;

&ldo;我真恨不得没教过你。&rdo;

凯撒自幼跟随戈林法师学艺以来，几乎从未听过如此严厉却又满含悲意的言论，一时心cháo激荡，悲恸难抑：&ldo;老师，我‐‐&rdo;

&ldo;不必说了，凯撒。&rdo;戈林法师似乎真的是倦极了，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ldo;你甚至因为黄金领主绝对中立的地位，对国家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对&lso;忠义&rso;二字都嗤之以鼻，那些舍生取义的故事，你从小也不喜欢。&rdo;

行政官心下大觉不妙：&ldo;您胡说什么呢！戈林法师，你还要不要命了？你嘱咐完了么？&rdo;

戈林法师最后看了凯撒一眼，好似对世间万物万事再也没有了留恋似的，苍老的声音一瞬暴起，回荡在这片洒满过或死得其所，然而更多的满载冤屈的人的鲜血的土地上：

&ldo;今日我便教给你，何为忠义？何为家国？什么是虽九死其犹未悔，什么是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你可看好了！&rdo;

&ldo;‐‐雅克狗贼！奥斯曼帝国第一法师戈林生是奥斯曼之人，死作帝国之魂，卑鄙小人召我国大公遗军，惊扰英魂，今次誓与尔等势不两立！&rdo;

&ldo;戈林、戈林老师‐‐&rdo;凯撒目眦欲裂，发出了野兽负伤之时的、非人的痛嚎：

&ldo;老师！！！&rdo;

脑浆混杂着鲜血喷在墙上，连凯撒的脸上都溅到了几滴血。须发花白的老人终于闭上了眼，身体跌落地面之时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软软地滑向地面，挺直的脊背正如他本人的刚介般，至死也没有弯下半分。

至此，奥斯曼帝国第一法师，戈林，身死于公元415年，享年百岁。

&ldo;把这个老不死的头给我砍下来，挂到外墙上去！&rdo;满脸肥肉、油光满面的行政官怒吼道，&ldo;他要忠义不是吗，老子就成全他！&rdo;

凯撒木噔噔地看着委顿在地、毫无生气的老人，酸了许久的眼眶终于兜不住泪水，任由他们落了下来。只不过他就连哭都哭的毫无声息，哀哀地伏在地上，任由一地灰尘扑进自己的喉咙，呛得人肺里生疼。

‐‐老师，您何苦啊。

沉默的、不会说话更不会体谅人的死尸们围了上来，以大到能钳碎人骨头的力度将凯撒提进了牢房，迅速地给他上了镣铐，而凯撒就这样死气沉沉地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让本来还想看热闹的行政官顿觉索然无味。

那是凯撒尚为稚子的时候的事情了。黄金领主及其夫人在一次巡视领地的途中马车受惊，双双落下山崖殒命，甚至抬回来的尸首都已经被野兽啃得零落不全。小小的金发男孩呆立在双亲蒙了白布的尸首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脏兮兮的，又十分可怜。

却没有人敢去、想去为他递一张帕子。那些所谓的叔伯兄弟姊妹们虽然面上都在哀哀戚戚地垂着头，抑或小声啜泣，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借助哭泣的掩饰，来盖住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算盘和隐秘的窃喜。

&ldo;那可是黄金领主的遗孤啊，肯定多少知道点什么吧！&rdo;

&ldo;就算没有这个小孩子的帮助，光这些现成的……&rdo;那人窃笑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传进了凯撒的耳朵里：&ldo;就够我们用上好几辈子的了！&rdo;

‐‐那可是黄金领主的遗产！掌控全帝国经济大权的家族，又身处极北之荒漠，地下潜藏的矿脉也不知有多少！能分到一点是一点，怀着这样龌蹉的心思，无数听闻了黄金领主的死讯的人开始动身奔赴极北荒漠，一夜之间凯撒冒出了好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ldo;亲戚&rdo;。

然后就在他的父母即将下葬的那一天，同时也是要开始正式划分黄金领主的身后遗产之前，奥罗家的大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让整个家族的人不得不尽数出门相迎。

奥斯曼帝国第一法师，戈林。

&ldo;你就是凯撒？&rdo;花白胡子的老人摸了摸他的发顶，从口袋里费劲地掏了半天，找出一块糖果递给他：&ldo;我受皇后之命前来照看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rdo;看着凯撒眼睛里那一片万里的冰冷，戈林法师长叹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ldo;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乖啊。&rdo;

意欲瓜分黄金领主遗产的人全都铩羽而归，而第一法师戈林也像女王嘱咐的那样，将凯撒收为了关门弟子，不收一分一文地尽心将凯撒抚养成人。寒来暑往十余载，当年那个在父母遗体前泣不成声的孩子，终于成长为了酷肖其父的青年，举手投足里尽是贵族式的温文尔雅、进退的当，而那双紫水晶一样明澈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近乎残酷的清明。

他向来自诩看尽人间冷暖，向来坚信&ldo;无情不比多情苦，多情总被无情误&rdo;，故而不管是当年他受封奥罗家的少君侯，还是以全优的罕见佳绩从学院毕业，亦或是，得知自己即将按照家族旧例与斯佩德联姻，马上就要有一个未婚妻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无波无澜的，甚至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与他人不同的高位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庸庸碌碌的百态众生。

他也不是没问过戈林法师，按照皇后的命令，明明是想将奥罗家遗产收归己用的，为什么您要帮我呢？老人呵呵一笑眯起眼睛，磕了磕长杆烟斗道，因为你的祖父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叫一报还一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