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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2页）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昀凰这一场病，足足过了七八日才算好起来。晋王却再未出现，诚王也似乎忘了昀凰主仆的存在，鲜少履足过问。只有郭太医以替诚王诊治为名留在此间，每日探视，亲自侍药。

老太医年过古稀，xgqg和善，听他说起才知这诚王的私宅离帝都已经不远，快马一夜可至。问及再多的事，郭太医却缄口不言，口风纹丝不漏。

正是隆冬时节，入夜风雪骤急，北地的冬夜万籁俱寂。

错金麒麟暖炉加了香木末在炭上，暖香融融，醺人yu睡。商妤早早薰好了衾枕，催促昀凰早些安歇。一番患难下来，二人渐渐淡了主仆的位分，添了姐妹的亲近。

昀凰拥着一袭不离身的紫貂裘，倚在窗下倾听风雪呼啸之声。

昔日宫中也落雪，南国的雪是簌簌而落，说不出的空灵曼妙；北国的风雪却挟裹了刀锋般声势，尖啸盘旋在夜空，似有着摧毁万物的魄力。昀凰听得入迷，神往于这不顾一切的凌厉之声……蓦然，风雪里传来吱呀开门声，踏雪而入的脚步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ldo;谁？&rdo;商妤一惊，来人夜入内宅，外院的仆役竟没有半点动静。

&ldo;晋王到了。&rdo;外头传来熟悉的语声，令商妤呆住。

昀凰披了貂裘匆匆迎出，房门开处，风夹雪粒倒灌进来，chui得灯影摇曳。四盏风灯在庭中飘摇明灭，照见雪地上一行人，个个身披连帽斗篷，周身遮得严实。

为首一人负手而立，身后有人擎起伞，鹅毛般的雪片被风卷得回旋飞舞，扫上他飞扬的玄色风氅。雪映人，人踏雪，茫茫夜色也在他身后淡去。

晋王掀了风帽，朝昀凰欠身而笑，&ldo;在下星夜冒雪而来，可否进屋讨壶热酒？&rdo;

他立在门前阶下，双足都没入厚厚积雪，笑容却似煦chun三月。迎着那熠熠目光，昀凰一时有些恍惚，心中百般起伏，或焦灼或猜疑，都在这一刻平静下去。不过半年未见，她已憔悴如斯，他倜傥风神也平添了疲惫‐‐其间多少风雨险阻，此时无需多言，彼此都是明白的。

她如约而来，他也守诺相候，走到这一步，往后便是生死盟友，进退相随了。

两人相视而笑。

烛影下，翩翩王孙，天人之质。

或许是连夜冒雪驰骋之故，借着灯色，只觉他一脸倦容，眼底虽有笑意，却不似当日飞扬神采。昀凰心中微微沉了下去，似他这般缜密之人，若非出了要事，必不会连夜冒雪赶来。

晋王却环顾四下笑道，&ldo;皇叔这地方有些寒碜，可还住得惯？&rdo;也不待昀凰回答，他已自顾在椅中坐下，闲适如在家中，随意将腿一伸，&ldo;我可以脱靴么？&rdo;

昀凰一怔，见他沾满积雪的靴子被屋内暖意一烘，雪水都化出来，将波斯绒的毡子泅湿一大片。他认真地望着她，不像是在说笑，&ldo;可以么？&rdo;

昀凰不觉莞尔，&ldo;殿下请便。&rdo;

他俯身脱下湿靴，坦然将一双修洁的赤足踩上绒毡。仆役取来gān净靴袜替换，当着贵为长公主与皇太子妃的昀凰，他又若无其事地穿上靴袜，末了抬头一笑，&ldo;套着湿靴子好似站在水牢里，这可舒服多了。&rdo;

一壶酒烫至微温，入口最是酣绵。

静室内两人相对，不约而同都记起当日竹舍光景。他朝她举了杯，眉色飞扬入鬓，&ldo;竹舍一别，再无人可对饮。&rdo;昀凰噙一丝笑，举杯饮尽。

她仰首姿态如兰花盛放，令他微微失神。

&ldo;还顺遂么？&rdo;昀凰目光微垂，轻描淡写开了口。

晋王没有即刻回答，将杯中酒斟满才笑道，&ldo;有顺遂也有麻烦，你要听哪一样？&rdo;

昀凰微笑，&ldo;最坏的是什么？&rdo;

晋王眨眼想了一想，&ldo;最坏莫过眼下，我被禁足在王府，若被父皇发现偷溜出来，恐怕就要住进天牢了。&rdo;饶是心中已有准备，听到禁足二字，昀凰仍是一凛，未料事qg已坏到如此地步。看她变了脸色，晋王仍是笑意不减，&ldo;能在此地与你对饮，总算还不太坏。&rdo;

&ldo;还不够坏？&rdo;昀凰叹口气，无奈笑道，&ldo;恐怕许多事你都有欠解释。&rdo;

他笑得狡黠，却叫人无法着恼。

再一杯酒饮下，晋王总算正了正神色道，&ldo;你不是有三个随嫁女官么，当夜躲过了两个，日前被父皇的人找到。这二人声称看到你的车驾被带走，更目睹尚钧和你一同遇刺。&rdo;

&ldo;有这等事？&rdo;昀凰惊道，&ldo;这分明是说谎，即便窥到我离去，也看不到瑞王被刺。&rdo;

&ldo;不错，剑奴此次虽有疏忽，也不至于愚蠢若此。&rdo;晋王颔首，&ldo;她们……要么是胡言乱语，要么是有人主使，且那人已猜到三分实qg。&rdo;

昀凰脸色铁青，寒意陡生。

连她身边之人也被不知不觉动了手脚，若非动手得早，迟早要坏了大事。

陈国公，真真是老而弥辣。

昀凰良久不能言语，冷汗渗出掌心，终究抿唇低头，&ldo;昀凰此番大意，连累了晋王殿下，心中万分愧悔。&rdo;晋王凝视她，第一次见这倔傲之极的女子向他低头，却是大有担当，令人反添了几许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