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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第1页）

&ldo;好好好，一切都好！再过七日就能归京！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平安回来了！走，去无方寺供奉五十斤香油！&rdo;赵姨娘仔仔细细将信叠好，收入妆奁的夹层内。

&ldo;哎，我去拿件斗篷，外面下雨了。&rdo;小吉祥打开箱笼翻找，喜滋滋的道，&ldo;姨奶奶，我恍惚听人说过，凭三爷立下的赫赫战功，就是封侯拜相也使得！您说皇上会怎么赏他？就是不给爵位，至少也得封个大将军吧？哎呀，那您岂不是诰命夫人了？&rdo;

赵姨娘只担心儿子安危，倒没想到这茬，略一寻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喟叹道，&ldo;我还记得环哥儿小时候曾与我许诺，要给我挣个诰命当当，没料这么快就成真了。我一早就晓得他必定会有大出息！他从小便与别个不同，无论读书还是习武，直甩出贾宝玉好几条街去，可笑他们都把我的环哥儿当顽石，把颗顽石当宝玉，真真有眼无珠，哼……&rdo;

赵姨娘一边得意洋洋的念叨一边穿上斗篷，在小吉祥和哑巴兄妹的护卫下朝后角门走去。刚推开门，就见备好的马车边站着一名女子，因淋了雨，唇色有些发白，一身单薄陈旧的襦裙皱皱巴巴粘在身上，正淅淅沥沥往下滴水。

看见来人，她抿了抿唇，浑浊的眼底放she出些希冀的光芒。

&ldo;姨奶奶，我叫探姐儿进车里来躲躲，她说怕弄湿褥子，硬是不肯……&rdo;毕竟是主家的女儿，车夫连忙抢在探chun开口前解释。

&ldo;无碍。&rdo;赵姨娘摆手，见探chun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模样很有些láng狈，求神拜佛的心一下就没了，叹息道，&ldo;跟我进来吧。&rdo;

探chun心下一喜，蹲身福了福，亦步亦趋的跟进去。

赵姨娘早搬出五王爷的别院，自己在京城繁华地带买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子，虽比不得荣国府的富丽堂皇，却自有其低调奢华之处，尤其屋内的摆设，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均为五王爷或证圣帝派人一批一批送过来，不想要都不行。

赵姨娘是个不识货的，只知道东西值钱，却不知道值钱到什么地步，看着好看就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纯为愉悦自己。

探chun却生了一双厉眼，见屋子里的摆件又换了一批，且比上一批更奢华数倍，心知贾环真个要飞huáng腾达了，心里的念想越发急迫。

&ldo;把衣裳换了吧，&rdo;赵姨娘从箱笼里找出一套襦裙递过去，又用钥匙打开妆奁，取出两锭白银，道，&ldo;这二十两你拿回去，够你们富富裕裕过上一整年了。你们家还有两个男丁，该把门楣支撑起来，总不能时时要我一个妇道人家接济。&rdo;

&ldo;姨娘说得什么话。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环哥儿姓贾，也是贾家的男丁，支撑门楣他也该出一份力。&rdo;探chun慢慢穿着衣裳，qiáng笑道。

&ldo;我们是庶支，可不敢说什么支撑门楣，忒不知尊卑了些。贾家的家业都是宝玉的，我们不跟他争。&rdo;赵姨娘似笑非笑的瞥了探chun一眼。

果然还是在乎嫡庶，否则怎会张口闭口的提。探chun心下暗叹，走到炕沿落座，推心置腹的道，&ldo;姨娘，你就同意父亲的提议吧。眼见环哥儿就要回来了，今后还有大好的前程，你总得给他一个更高贵的出身，免得他被人看轻才是。况且你苦了那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rdo;

赵姨娘拿起未纳完的鞋底，狠狠戳了两针，冷笑道，&ldo;环哥儿不需要高贵的出身。他往那儿一站，谁敢说他一句不是？谁敢看轻他半分？我跟着他有无数的清福可享，不需你们施舍。正妻？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一个妾，凭环哥儿立下的赫赫战功，一样能当上诰命夫人。说什么为我好，为环哥儿好，扯白了，不过见我们飞huáng腾达了想来攀附而已。呸，做你们的chun秋大梦去吧！我儿子的富贵是拿命拼回来的，不相gān的人休想沾半点光！&rdo;

面对如此尖酸刻薄，不留qg面的赵姨娘，探chun心里难受的要命，红着眼眶道，&ldo;姨娘你再也不能原谅我了吗？我终究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你怎么忍心？你看看我现在，&rdo;她指了指扔在地上的襦裙，&ldo;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rdo;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发髻，&ldo;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rdo;又摊开粗糙的掌心，&ldo;伺候父亲、老太太、太太、宝玉，每日里有gān不完的活，却是把我当个三等丫头使唤呢！我今年已虚岁二十，还没找着像样的人家，前日里恍惚听太太说，要把我送给一户商家做妾，换几两银子送宝玉去参加科举。姨娘，你就忍心见我被他们糟蹋？&rdo;

赵姨娘沉默良久，喟然长叹，&ldo;我不忍心又如何？你现如今已不是我的女儿。你已记在王夫人名下，是她的嫡女。她说要把你嫁给哪个，我岂有资格gān预？&rdo;

探chun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呢喃道，&ldo;姨娘，你还是怨我！我已知错了，你让我回来吧，我求求你，我不想给人做妾……&rdo;说着说着便要下跪。

赵姨娘也不扶她，转脸看向窗外，一字一句开口，&ldo;探chun，实话告诉你，见你受苦，我虽于心不忍，却再也不敢接你回来了。我怕你！&rdo;

她掰开手指数数，&ldo;第一次，环哥儿癔症发作被送往李家庄，你不顾我们死活劝我们快走；第二次，环哥儿打死赖大惹怒王夫人，你要与我们断绝关系；第三次，环哥儿仕途受阻，王夫人重回贾府，你立即转投王夫人，把咱们暗地里置办的家业报与她，换一桩好亲事。第一次环哥儿差点被毒死，第二次环哥儿差点被摔下山崖，第三次，环哥儿差点倾家dàng产。你自己算算，你在我们身上捅的刀子还不够多，不够深么？我若接你回来，指不定下次你怎么害我们呢！&rdo;

赵姨娘垂头，直勾勾的盯着探chun，&ldo;虽然你是我生的，却没有一日在我身边长大。你不像我，却是像极了自私凉薄的老太太和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只怪我当时爱女心切，不肯承认这一点。你走吧，嫁给商户做妾也好，嫁给寒门蓬户也罢，凭你的心机手腕，想来会过得如鱼得水。&rdo;

探chun愕然抬头与她对视，再也无法从她眼里找到慈和的母爱与温柔的怜惜，这才确定，赵姨娘是真的放弃她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ldo;别哭了。&rdo;赵姨娘从妆奁里翻出一套宝石头面，两百两纹银，又找来几件华贵的襦裙，用布料包了递过去，道，&ldo;这些东西你拿去吧，算我给你置办的嫁妆。今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该想的就别想了。&rdo;

探chun不肯接，更不肯起来。

赵姨娘无法，叫来哑妹跟小吉祥，半拖半拽的把她送上马车。

&ldo;三姑娘，这是姨奶奶以前替你拟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吧。虽然她没有能力替你寻一门富贵无双的亲事，却也真心为你的将来筹划过。闹到今日这等地步，怨不得旁人，却是你不惜福了。望你日后珍重。&rdo;小吉祥把厚厚一份嫁妆单子塞进探chun包裹里。

马车缓缓驶离，哑妹瞅着小吉祥诡笑，&ldo;姐姐，你真够可以的。把嫁妆单子塞给三姑娘，她该悔得肠子都青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