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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琪的喉间发出一声呜咽,他再撑不下去了,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冰冷的碑前,痛哭失声。
陈猎雪没有看他,他仍望着石碑上纵康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曾经温暖又真实。
&ldo;你那样想其实没有错,从你的角度来说。我知道没有钱的滋味,当时阿姨也出事了,你真的很难,我不怪你,因为纵康哥不怪你,他走之前在梦里跟我说了,你有你的顾虑。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信。你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可他一点儿也不怪你。而且后来你还是去挂号了,花了你能花的钱去救他,这些我爸都告诉我了。&rdo;
&ldo;我只是觉得你不配。&rdo;
&ldo;宋琪,你不配。&rdo;
&ldo;我一想到纵康哥曾将幸福寄托在你身上,就替他不值。&rdo;
他平静地说。
&ldo;但是你也没欠他什么。&rdo;
那天宋琪哭了很久,出事以来,他第一次这样畅快淋漓地哭。陈猎雪陪他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临分别前,他对宋琪说,你可以选择你的生活和你想做的事,在汽修厂打工也好,去救助站捐款也好,自力更生地做个尽可能善良的人是好事,但别再为了&ldo;赎罪&rdo;,那不是纵康所希望的。
&ldo;还有,先挣够自己的钱再去捐款吧,先吃饱饭,没钱生不起病,也出不起意外。也许冥冥中真的&lso;人各有命&rso;,既然有命活着,就努努力,让自己活得好一点,也让离开的人放心。&rdo;
说完,他向宋琪伸出手:&ldo;跟我回家过年?&rdo;
宋琪揉揉鼻子,拉着他的掌心从地上起来:&ldo;不了,厂里有两个外地的工友没回家,我们一起吃饭。&rdo;
&ldo;也行。&rdo;陈猎雪点点头,&ldo;我换卡了,你把我手机号记下来。&rdo;
他报了一串数字,宋琪掏出手机边记边说:&ldo;你手机等我过完年赔你。&rdo;
陈猎雪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ldo;行了你,袜子边儿破个大洞我都看见了,装什么大尾巴狼。&rdo;
宋琪&ldo;嘶&rdo;地吸了口气,跳着躲:&ldo;疼!麻着呢还!&rdo;
跳着跳着,两个人都笑了。
出门的时候太阳刚露头没多久,折腾了一圈,再去一趟救助站,竟然就偏了西,空中还飘起绒毛一样的雪。
&ldo;冬天的太阳在天上呆不住。&rdo;管事阿姨把陈猎雪送到路口,&ldo;年三十,就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回家过年吧。&rdo;
陈猎雪跟她告别,上车后,他靠着座椅疲惫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对宋琪说的那句&ldo;人各有命&rdo;。
坚强乐观的人们往往信奉&ldo;人定胜天&rdo;,很豪气,很壮阔。而如他,纵康,包括救助站内,乃至这世上许许多多生来就不那么幸运的人,总是难以摆脱命运的&ldo;被选择&rdo;。现实非常残酷,他被陈庭森选择毫无疑问是幸运的,可若是换个角度,他的幸运也代表着另一个可能有过机会的孩子,永远的错过了这份幸运。
他可以因为陈庭森的一眼而生,纵康可以因为一千块的犹豫而死。
他们这样的人最明白敬畏生命,心怀感恩。因为活着对他们而言,真的就是最大程度的&ldo;胜天&rdo;了。
陈庭森正在家里打电话,第四次无人接听后,他给关崇去电,确定陈猎雪也不在他那儿,他披上大衣匆匆出门。
关崇将电话又拨过来,很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忙,陈庭森大概跟他讲了讲情况,两人正计划着如何去找,小区门外停下来一辆出租车,陈庭森心生感应,驻足观看,车里的人一探头,他提了一天的心猛地放下,对关崇温声说:&ldo;没事,他回来了。&rdo;
挂掉电话,他头一次在外面发了脾气,大着嗓子喝了句:&ldo;你干嘛去了?!&rdo;
陈猎雪刚从师傅手里接过零钱,闻声吓了个激灵,一扭头,就看见他心心念念了一路的人站在一盏路灯下面,雪花从他肩头拂过,英俊得一塌糊涂,宛如神明。
他揣了钱就向他走,走太慢了,快走也慢,他抬脚跑起来,陈庭森又喝他:&ldo;跑什么!你……&rdo;
话没说完,陈猎雪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
司机还在小区外没来及发车,好奇地往这边看,陈庭森的喝问全被撞散在这个拥抱间,他看着那个司机,手臂在身旁动了动,到底还是抬起来搂住陈猎雪。
远处不知谁家偷偷放了个烟花,&ldo;咻&rdo;一声飞上天,炸了个万紫千红。
&ldo;你干嘛去了?电话也不接?&rdo;陈庭森急火攻心的怒意被软化了,压低声音问。
&ldo;爸爸。&rdo;
陈猎雪的脸埋在他大衣上,声音嗡嗡的不真切,配合着头顶&ldo;嘭&rdo;&ldo;嘭&rdo;的爆裂声,像从某个绚烂的梦境里发出来的。
他答非所问:&ldo;活着真好。&rdo;
陈庭森顿了一秒,收紧胳膊,在怀中人的发间亲了亲。
&ldo;嗯。所以你要好好活着。&rdo;
第66章终
陈庭森拉开浴室的门,听见陈猎雪正在语音视频。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爱看春晚,电视里是花团锦簇的歌舞,他盘着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把电脑放上沙发正对着脸,屏幕里是另外三张年轻的面孔。
&ldo;真的么?什么时候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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