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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第1页）

这个答案，甚至连逢纪都不知道。

他此时正惶恐不安地跪在白马城的府衙内，他的主君袁绍高居上位，手里把玩着一个青铜酒爵。逢纪的同僚以及政敌们站在两侧，他们极力收敛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内心一目了然。

&ldo;就是说，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文丑的圈套？&rdo;袁绍忽然问道。他的声音浑厚低沉，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ldo;臣举措失当，难辞其咎，愿一死以谢三军。&rdo;

逢纪回答，把额头贴上冰冷的地板。如果说颜良的死还有一些意外因素的话，那么文丑的战败，完全是谋略上的一败涂地。胡车儿的弃子、张辽关羽的虚张声势、白马辎重的溃散以及徐晃的伏兵，一环扣着一环，像一只逐渐扼紧的大手，生生掐死了这位勇将‐‐对此逢纪竟全无察觉，乖乖驱使着文丑进了圈套。

&ldo;自尽倒不必，不过元图啊，平日里你算无遗策，怎么这次就没看穿曹氏的计策呢？&rdo;袁绍的声音有些迷惑不解。从战报上看，逢纪在延津之战前半段的指挥非常出色，完全压制曹军，可到了后半段却大失水准，直接把文丑送上了绝路。

&ldo;臣一直侍奉大将军，久沐德风，实在是没料到曹贼无耻残暴到了这地步。胡车儿这样的新降之将，竟被如此干脆地当成弃子牺牲掉了，臣以有德度无德，是以误判。&rdo;

逢纪找了个理由，暗暗拍了袁绍一个马屁。袁绍面色略好看了些，其他臣子却一阵腹诽，这人到了现在还不忘恭维。其实逢纪心里也在暗暗叫苦，他也不想用这种借口，但不这么说，他就必须把刘平的存在公开说出来。

他在一开始接到战报的时候，气得把案几都给踹翻了，认为这一切都是刘平那个jian险小人的错。可他转念一想，刘平错在哪里了呢？他根本没说错什么，提供的所有情报都应验了。唯一一次勉强算是失误的，是指出辎重队选择乌巢方向逃窜。结果这个提议被自己自作聪明地给否决了，反让文丑前往延津追击。

现在如果把刘平说出来，袁绍一定会追问：&ldo;既然他掌握了曹军动向，为何你不听他的？执意让文丑前往早已设好圈套的延津？&rdo;这么一问，延津这一败就不再只是个失误，而成了忠诚问题。别忘了，文丑是冀州派，而逢纪是南阳人。这一仗打胜了，怎么都好说；这一仗打败了，而且是因为逢纪不听刘平的缘故，沮授、高览等人一定会借机跳出来，指责他怀有私心故意削弱冀州派。

他逢纪的声望倒是无所谓，可万一被有心人联系到世子袁尚，可就麻烦了……袁绍如今还没指定继承人，三个儿子里，中子袁熙置身事外，长子袁谭和三子袁尚，可都盯着这个位子。冀州派和颍川派拥护袁谭，站在袁尚身后的却是南阳派。如今田丰被囚、沮授被斥，颜良、文丑被杀，冀州派元气大伤，颍川派人微言轻，正是上位的大好时机，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错。

听了逢纪的解释，袁绍用三个指头捏着酒爵，有些忧虑地说：&ldo;颜良、文丑都是国家柱石，如今两战两殒，很容易挫动我军锐气啊。大军南征不易，这么下去，让我回邺城怎么去见田元皓？&rdo;

田元皓就是田丰，大将军幕府中的第一谋士。他开战前极力反对南下，结果被袁绍一怒之下关入监狱。袁绍的话里没指责任何人，但熟悉他的人都听得出，他现在很不满意‐‐袁公不怕伤亡，只怕伤名。颜良文丑死不足惜，但让袁公在田丰面前丢了面子，这就犯了大忌讳。

逢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琢磨着该如何解释。旁边站出来一人道：&ldo;恭喜袁公。&rdo;整个厅堂里的人都呆住了，这是谁在胡说八道？无数道视线扫来扫去，最后集中在一个面白长须的儒雅男子身上。

&ldo;玄德公？&rdo;袁绍眯起眼睛，酒爵不自觉地歪斜了几分，&ldo;阁下说恭喜我，不知喜从何来？&rdo;

颜良、文丑之死都与他二弟关羽有关，袁公还没腾出工夫来处置他，这家伙反倒主动跳出来了。一群幕僚都在心想，这人莫非是想求死。

刘备一脸坦然，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逢纪，从容道：&ldo;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如今小败，正是大胜之兆，岂不该恭喜将军么？&rdo;逢纪没想到出来替自己解围的，居然是刘备。这家伙是延津之战的生还者不错，可也不该说这种混账话啊……

袁绍略微挪动身体：&ldo;玄德公，愿闻其详。&rdo;刘备向袁绍一拱手，双目灼灼闪亮：&ldo;兵法之道，奇正相阖。曹军奇谋百出，正暴露出他们正道势穷的窘境。穷鼠啮狸，将军不会不明白。&rdo;

袁绍歪了歪头，用右臂肘部支在案几上，身子前伸：&ldo;穷鼠啮狸……嗯，你是说，阿瞒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所以希望借此两仗激怒我，与他早早进行决战？&rdo;

&ldo;原本曹公欲守，我军欲战。如今他一反常态，急于挑起将军怒气，将军难道品不出什么味道？&rdo;刘备循循善诱，白皙的面孔上满是诚意。

&ldo;你是说，他在别处，还有隐忧，所以官渡之战，不能拖太久？&rdo;袁绍眼睛一亮。

刘备轻轻捋髯，赞许道：&ldo;将军说的不错，曹公的隐忧，可是不少呢，所以他只能速战速决。兵法曰：攻敌之所不备，出敌之所不意，行敌之所不欲。如今曹公欲战，我军不如改急攻为缓守。寓攻于守，徐图缓进，步步为营。如此一来，曹公只能在官渡糜耗粮秣，进退两难‐‐倘若这时四方事起……&rdo;他说到这里，眼神闪动，双臂张开，忽起合掌发出清脆的&ldo;啪&rdo;声，像是拍死一只蚊子。

袁绍还没表态，公则跳出来厉声道：&ldo;刘玄德！颜良是你兄弟关羽所杀，文丑之死，也与你脱不开干系。如今主公没拿你，你反倒说起风凉话来了！&rdo;刘备微微一笑：&ldo;你可知文丑将军为何叫我一同随军？&rdo;公则冷笑道：&ldo;定是你想跟你二弟暗通款曲，想骗杀文丑！&rdo;

刘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双目露出悲戚，下巴微微颤抖，要哭出来一样。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收住泪水，指向逢纪：&ldo;我用心如何，元图尽知。&rdo;

刚才他替逢纪开解，如今逢纪自然不好拒绝，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ldo;此前得到消息，关羽可能在曹军阵中，所以我请玄德公随文丑将军一起行动，是为了再遇关羽，劝诱他投入我军，就算不能，也可扰乱其心。&rdo;

其实刘备是被逢纪逼着随军做人质的，倘若关羽不从，他就会被当场斩杀。如今刘备反过来利用这一点，逢纪就算心知肚明，也只能随声附和。

逢纪解释完以后，公则却毫不放松：&ldo;任你们百般辩解，结果还不是一样！文丑将军阵亡，你刘玄德却毫发无伤地跑回来了。&rdo;公则知道，咬住刘备，就是咬住逢纪，咬住逢纪，就是咬住南阳派的要害。

这时袁绍不悦地咳了一声，公则赶紧闭嘴。袁绍对刘备温言道：&ldo;玄德公是仁长君子，岂会害我。玄德啊，喝点蜜水，慢慢说。&rdo;刘备用衣袖擦擦眼角，接过一杯蜜水啜了两口，这才继续说道：&ldo;文丑将军遇难，实非在下所能料。不过我已与二弟有了约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