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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前面说过,这个故事很可能是真实的,但不管它是不是真实,至少是反映了中国人对于生命永恒的看法、真性不朽的看法。透过了这种&ldo;轮回&rdo;与&ldo;转世&rdo;的观念,中国人建立了深刻的伦理、生命、哲学,乃至于整个宇宙的理念,而这些正是佛教的入世观照和慧解。

我们常说&ldo;七世夫妻&rdo;,常说&ldo;不是冤家不聚头&rdo;,常说&ldo;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rdo;,常说&ldo;缘订三生,永浴爱河&rdo;……甚至于在生气的时候咬牙说:&ldo;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rdo;在歉意的时候红着脸说:&ldo;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rdo;在失败灰心丧志的时候会说:&ldo;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呀!&rdo;看到别人夫妻失和时会说:&ldo;真是前世的冤家!&rdo;

这种观念在中国是无孔不入的,民间妇女杀鸡杀鸭时会念着:&ldo;做鸡做鸭无了时,希望你下辈子去做有钱人的儿子。&rdo;乃至连死刑犯临刑时也会大吼一声:&ldo;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do;

所以,&ldo;三生石&rdo;应该是有的。

轮回与转世都是佛教的基本观念,佛教里认为有生就有死,有情欲就有轮回,有因缘就有果报,所以生生世世做朋友是可能的,永生永世做爱侣也是可能的,当然,一再的做仇敌也是可能的……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就永处缠缚,不得解脱,唯有放下一切才能超出轮回的束缚。

在《出曜经》里有一首偈,很能点出生死轮回的本质: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在这里,爱作欲解,没有善恶之分,被仇恨的箭所射固然受伤,被爱情的箭射中也是痛苦的,一再的箭就带来不断的伤,生生世世的转下去。

另外,在《圆觉经》里有两段讲轮回,讲得更透彻:

&ldo;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rdo;

&ldo;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rdo;

可见,轮回的不只是人,整个世界都在轮回。我们看不见云了,不表示云消失了,是因为云离开我们的视线;我们看不见月亮,不表示没有月亮,而是它运行到背面去了;同样的,我们的船一开动,两岸的风景就随着移动,世界的一切也就这样了。人的一生像行船,出发、靠岸,船(本性)是不变的,但岸(身体)在变,风景(经历)就随之不同了。

这种对轮回的譬喻,真是优美极了。

嘴里芹菜的香味

谈过轮回,我再说一个故事,这是和苏东坡齐名的大诗人黄山谷的亲身经历。黄山谷是江西省修水县人,这故事就出自修水县志。

黄山谷中了进士以后,被朝廷任命为黄州的知府,就任时才二十六岁。

有一天他午睡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走出府衙到一个乡村里去,他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站在家门外的香案前,香案上供着一碗芹菜面,口中还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黄山谷走向前去,看到那碗面热气腾腾好像很好吃,不自觉的端起来吃,吃完了回到衙门,一觉睡醒,嘴里还留着芹菜的香味,梦境十分清晰,但黄山谷认为是做梦,并不以为意。

到了第二天午睡,又梦到一样的情景,醒来嘴里又有芹菜的香味,因此感到非常奇怪,于是起身走出衙门,循着梦中的道路走去,一直走到老太婆的家门外,敲门进去,正是梦里见到的老妇,就问她有没有摆面在门外,喊人吃面的事。

老太婆回答说:&ldo;昨天是我女儿的忌辰,因为她生前喜欢吃芹菜面,所以我在门外喊她吃面,我每年都是这样喊她。&rdo;

&ldo;您女儿死去多久了?&rdo;

&ldo;已经二十六年了。&rdo;

黄山谷心想自己正好二十六岁,昨天也正是自己的生日,于是再问她女儿生前的情形,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太婆说:&ldo;我只有一个女儿,她以前喜欢读书,念佛吃素,非常孝顺,但是不肯嫁人,到二十六岁时生病死了,死的时候对我说她还要回来看我。&rdo;

&ldo;她的闺房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吗?&rdo;黄山谷问道。

老太婆指着一间房间说:&ldo;就是这一间,你自己进去看,我给你倒茶去。&rdo;

黄山谷走进房中,只见房里除了桌椅,靠墙有一个锁着的大柜。黄山谷问:&ldo;里面是些什么?&rdo;&ldo;全是我女儿的书。&rdo;&ldo;可以开吗?&rdo;&ldo;钥匙不知道被她放在哪里,所以一直打不开。&rdo;黄山谷想了一下,记起放钥匙的地方,便告诉老太婆找出来,打开书柜,发现许多文稿。他细看之下,发现他每次试卷写的文章竟然全在里面,而且一字不差。

黄山谷这时才完全明白他已回到前生的老家,老太婆便是他前生的母亲,老家只剩下她孤独一人。于是黄山谷跪拜在地上,说明自己是她女儿转世,认她为母,然后回到府衙带人来迎接老母,奉养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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