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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玄素清他们踌躇满志正准备挥兵大兴城的时候,南都太陵城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迷雾之中。
北伐之战一开始,前方捷报频传,南朝上下自是欢天喜地,可是,自打玄素清领兵进驻了新郑城,太陵城里就再也没有了前方的消息。兵部和尚兵院都不停的往江北派出吏员,然而,这边派出去几个,过了江就失踪了多少!玄素清的大军仿佛变成了断线的风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前方的军情迟迟没有音讯,这让太陵城上下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市井商铺虽然还日日繁忙如初,但往来其间的太陵百姓实则都处在巨大的不安之中,市面上的米、面都被抢购一空,城里的年轻女子,甚至都开始计划着要到乡下投亲靠友去,每日天一擦黑,街市上便再无行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巡防营夜间巡城的军士走在坊巷之中,都觉得毛骨悚然!
朝堂上的局面更是让人忧心忡忡,每每上朝咸嘉帝总是低头不语,大臣们也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所以,朝堂之上常常是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文武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站久了连清个嗓子都不敢。
汪正明看不下去,他悄悄地问皇帝:要不要退朝?可是,咸嘉帝还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就是不开口。在皇帝的心里,自己一个人待在春和宫里,便会被那种不安和恐惧笼罩着,简直让人无法呼吸!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朝堂上多待一会儿,和这些面和心不和的大臣们待在一起,起码还能骗骗自己说:君臣一体同心。
皇帝在等,大臣们也在等,到底前方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在安慰自己,没消息可能就是好消息。但是大家也都在担心,一旦哪一天有了确切消息,很可能这个消息会是个惊天响雷,打得南朝再次风雨飘摇。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情况,说不定哪一天从江北飘来的晨雾里,就会钻出万千把弯刀来,把如今还身处平和之中的南都,劈砍得支离破碎!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这天的朝堂上仍旧是在一片寂静之中,君臣尴尬的对望着。突然,大殿之外响起了急促的步伐,一个兵部的吏员正着急忙慌的往大殿跑来,他踏响的脚步声,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咸嘉皇帝的心尖上。
还未进殿,那吏员便在殿外高喊了起来:“前方战报!前方战报!”
皇帝立刻站起身来,指着殿外说道:“呈上来,快,呈上来!”很快,一封沾满汗水的战报被汪正明接过,可不待他转身。
咸嘉帝便守在他身后伸手一把抢了过去。皇帝就这样站在御座前展开手里的战报,堂下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吏喘着粗气说道:“报,报皇上,战报上说外臣孤魁在连川港外炮轰申兵,歼敌数万!”
皇帝听着小吏的话,再看看手里的战报,算是稍稍放下心来,他坐回御座,又仔细看了遍战报,想从中找到其他连川港外的支言片语。可是,最终他还是失望的折好了信纸,把它交到了汪正明手上,汪正明则立刻将战报递给了内阁首辅冉之祺。
冉之祺读罢,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道:“老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前方大捷,还都大兴的日子不远了!”
群臣听后,自然也是一片附和的欣喜之色。
可是,历经过北方苦难的咸嘉帝,可没有大臣们的好心情,在他心中,只要是一刻没有坐在大兴城里真正的君临天下,就谈不上安定,何况是面对着这迟来了许久的捷报,以及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前方。
果然,这一个报信的吏员刚走,尚兵院的小吏又急忙冲进了大殿,他一扑通跪在了皇帝的御座下,双手捧着另一封战报举过了头顶,还不待汪正明走到跟前,他便慌张的开口道:“报,报皇上,西线,西线大军自高继勋以下,五万人马尽皆降敌!”
这一句话,让汪正明惊得止住了步子,而他身后的皇帝喝问道:“你说什么?”
小吏有些害怕,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又说道:“我西线大军,尽皆降敌!”
皇帝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汪正明,直接伸手扯过战报来,瞪着双眼看了一遍,而后竟不知所措的随手丢下手里的信纸,嘴里反复念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从皇帝手里飘落的信纸,正好落在了冉之祺脚下,他弯腰捡起,几个大臣也凑了过来,大家都吃惊地看着这满纸刻着噩耗的战报。接着,朝堂上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大臣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杂乱无章地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有些失魂落魄的咸嘉帝好像没心思,又好像是完全听不进去,总之表情僵硬,面色惨白!
汪正明在身边轻声唤了句:“皇上!”
皇帝听到后,木然地转过头来望着汪正明,轻轻地说道:“没了?五万人马就这么没了?”
汪正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只能赔着尴尬的笑,问道:“皇上,要不要退朝?”
汪公公的想法是想让皇帝退到春和宫,再和自己以及袁思孝研判局势。而不要在这里与包藏异心的大臣们说得过多,如此,接下来反而被动!可没想到,皇帝却不这么想,咸嘉帝听了汪正明要退朝的建议,几乎是咆哮地吼道:“不!不退朝!”
汪公公当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伸手要扶着皇帝坐回到御座上,可是,刚刚传来的噩耗只是一个可怕的开始,还没等皇帝坐下,第三封战报又被一个兵部的吏员送了进来!那人在递出战报的同时,开口便是:“皇上,不好了!我军在新郑城下大败,西北的孙望庭投靠申国,两军合围新郑城,定远侯寡不敌众,我军被斩近十万人!”
这封战报对于皇帝来说是致命的,玄素清手下的人马是大津朝复兴的全部希望了,如今,被斩十万人,被俘五万人,可以说是几乎全军覆没了。这两封写着战败消息的战报,分别由尚兵院和兵部的吏员送来,而且能相互印证,可以说是千真万确了!咸嘉帝立即从忐忑不安之中,掉入了万念俱灰的深渊里,他的情绪也随之无法控制。他站起身来,冲到台阶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遍堂上的文武百官,只见他们一个个惊恐的不敢吱声,面对着皇帝投来的滚烫的眼神,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咸嘉帝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现在怎么办?援兵在哪里?有多少人?要多久能过江?你们说话呀?总不能放任定远侯和几万将士在幽州城下把血都流干吧!”
在皇帝的厉声斥问下,朝堂上仍旧寂静无声,年轻的皇帝对大津的朝堂真是失望透顶,他的父皇在大兴城时,面对的朝堂虽然也总是无计可出,但好歹还会吵吵嚷嚷,可如今自己临朝时,却是如此的鸦雀无声,望眼堂下,朝臣们双手持笏立于面前,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这让咸嘉帝以为自己正身处哪家的祠堂之中,满眼的逝者牌位。
咸嘉帝的焦躁与怒火,当然不会在朝臣们的沉默中消散,他怒不可遏的高声喝道:“兵部!尚兵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当缩头乌龟吗?你们不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吗?难道这朝廷就只是朕一个人的?你们既然都不管前方将士的死活,那就都给我去天牢等死!”
眼看再不说话,皇帝真要动刀了,身为尚兵院副使的袁思孝小心地开口说道:“皇上,臣以为,这事吧,还是得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哼!怎么个‘从长’?亏你还是个带兵的人,十万火急的事,从长计议?”咸嘉帝的情绪根本管不了亲疏远近了。
就在这时,又有兵部的吏员不知好歹的闯进了殿来,皇帝站在御座前大喝了一声:“又怎么了?!”
皇帝的声音几乎是在大殿的青砖上砸出了个坑,而那吏员脚下一个踉跄正好跌跪在了这个坑里。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托起手里的战报,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回皇上,战,战报上说,新郑城失守!定远侯下落不明!”
咸嘉帝听了吏员的话,眼望着那要命的战报正在往自己这边递来,突然之间心口一阵滚烫,喉咙里立即就灌满了一股血腥味,皇帝还想要努力往下压一压,可是根本不管用,就在眼前模糊的一瞬间,一口浓浓的鲜血从皇帝的口中喷溅了出来。
看到咸嘉帝身体一软,重重的瘫倒了下去,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喊着:“皇上!”接着,全都涌了过来,这时咸嘉帝已经躺倒在了汪正明的怀里不省人事了。汪公公扯着嗓子大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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