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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绵绵地飘着,润得满身的冷意。梦迢浑浑噩噩地回到屋子里,四壁灯火通明,这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不知几时都汇集起来,守在屋里的,守在廊外的,还不够,还有十来个小厮守在庭中,密不透风地将她圈拢。
梦迢还算冷静,坐到榻上去喊了个婆子问:“彩衣呢?叫她来,你们下去歇着。”
那婆子啻啻磕磕地埋首,“彩衣……彩衣叫老爷锁起来了。还是我们伺候太太吧,我们比那丫头仔细,那丫头蠢蠢笨笨的,这会也伺候不好太太。乱了一夜,太太这会饿不饿?唷,还淋着雨了,太太快先换身衣裳,在身上这么捂着岂不是要捂病了?”
梦迢皮笑肉不笑地瞥她一眼,“你们倒是真关怀我。”
婆子行了个万福,也不搭话,走到卧房提着嗓子吩咐,“都醒着神服侍,明日太太要是有哪里不好,你们可开不了交。院里的灯不要熄了,去,烧了水来太太洗澡,吩咐厨房里煮了滚烫的姜汤来,先服侍太太好好睡一觉。”
隔着帘子听,那副嗓子又尖又硬,简直刺耳,有些像老太太生气时的声音。
梦迢走到妆台要解髻卸钗,却顿感无力,手也抬不起来,只得呆坐。镜里映着她惨白的脸,渐渐颓然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孟玉前头疯么?呵呵,现在才开始疯起来。
呵呵,全员逐渐走向疯癫。
第45章万事非(五)
夜雨晨休,又是霁雾旧秋。隔墙横玉笛,韵幽幽。斜春男人也请了个班子进来,设围屏,挂锦帐,豪搭戏台,巧设筵席。
水榭内忙着张罗陈列,斜春走到风窗前朝天上一望,日影偏西,树荫成幄。这时还不见梦迢姊妹,便招来个丫头吩咐,“你打发个小厮往小蝉花巷去接张家姊妹,这会八成是在家做什么点心糕子,她们四只手哪里拿得过来?”
那丫头得令出去,又见她男人由九曲桥上踅折进来,笑嘻嘻地凑来说话:“你如此殷勤,还不知道吧,这张大姑娘八成是嫁过夫家的。”
斜春吊起眼乜他,“我以为就你有心眼?我会不知道?嫁过夫家又怎样,不见得就比姑娘家低人一等了。”
“你看你,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今日中秋,她这会没来,大概是给夫家缠住了,不必使人去催。咱们爷也是,早日戳破了,凭她嫁了谁,打发那家一些钱,还怕他不放人?”
斜春拿胳膊肘顶他一下,“谁都跟你似的仗势欺人?爷的意思是,这是张大姑娘的事情,她要开口,爷自然是没什么说的,她要不开口,就是底下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好说。咱们不好逼她,等她那日想说,自然就说了。”
“爷告诉你的?”
“我是这样想的,爷想什么我会猜不着?”赶上丫头端上来碟点心,斜春拣块塞进他嘴里,“忙你的去吧,少在这里歪缠。”
斜春男人自乐呵呵去了,赶到屋里回董墨的话。董墨因今日与梦迢约定一同过节,只晨起往贾参政府上访了一趟,午晌回来在书斋里见了回绍慵,问了泰安州那头几句话便闭门谢客。
见斜春男人进来,他起身吩咐,“你打点些东西,明日随我往东昌去一趟。”
“嗳。”斜春男人一壁应着,一壁问道:“不知去东昌多久?”
“恐怕要在东昌耽搁大半月,东昌有几百农户生乱。”说着,董墨将手上一本公文掷在案上,“千户所的兵就只知道杀人,简直混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话,还真是叫他们奉为信条,天下若单靠杀人而治,还要这么些文臣做什么。”
斜春男人忙拱手出去吩咐。董墨闲坐一回,还不见梦迢来,因问丫头,丫头回说打发小厮套车去接了。他暗里估算了时辰,卷着本书款步往园中去接。
园内处处桂香雾冷,玉箫婉吟,也不知谁家热闹。走到水榭,撞见小厮来回话,“小的到了小蝉花巷,见张家的门户锁着,敲了好半日,不见人来应,姑娘们像是出门去了。”
董墨正在窗下安然翻书,扭头看那小厮与斜春一眼,“不必去催,这会不到,下晌也要来的。”
想来大节下,孟家也有许多事忙,她一时脱不开身。不曾想到下晌也不见人来,董墨阖起书,又回房里去坐。
坐到闲阶卧斜影,风渐冷,雾渐凉,心也跟着天时渐暗。他想中秋之夜,梦迢给那一家人绊住了脚也属应当,再不计较,吩咐斜春开席。
因只得董墨一位主人,席上未免冷清,斜春吩咐在旁另设了一席,叫近身伺候的一干丫头小厮陪坐看戏,同乐同饮。热闹倒也热闹,只是孤兔凄凉照水,董墨心觉没甚意思,便转回房内早歇。
次日要往东昌府去,走得十分急,董墨一面吩咐斜春随意打点几件衣裳,一面坐在案上翻检公文,“倘或张大姑娘来,你告诉她,东昌府有急务,我恐怕要在那头耽搁些时日。”
“知道。”斜春包了两包衣裳递给小丫头装车,迎面款裙走来,“姑娘昨日没来,也没递个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董墨停住手,想了想,“你晚些时候再派人往小蝉花巷去瞧瞧,要是门户还是锁着,向左右邻居打听打听,打听不着,随便寻个什么话到孟家传给书望的夫人。”
“柳夫人?她认得姑娘?”
“就是她。”董墨又拣起公文来,“不必问她,随便编个书望的话,看看柳夫人有没有什么异样就成。倘或无异,姑娘多半没要紧,只是给什么事耽搁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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