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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2页）

由于我的手术，全家都被搅得团团转。再看看其它的病床，每一个病人的旁边都守护着和老舅一样的状态的人。在这个有着太多虚假和冷酷的世界里，惟有在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亲情的弥足珍贵。

为了不吵醒别人，我一动不动的躺着（其实是，如果没有别人，我根本动不了）。一会儿看看窗外老树上的小鸟，一会儿看看屋子里的天棚和四壁。一切似乎都在吸引着我，而事实上是我百无聊赖。

一阵喇叭声吹醒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医院的太平间又开始上演一轮轮的出殡大戏。无论如何，活人都要对死人的尸体按照那讨厌的约定俗成的仪式或规矩装腔势一番。可戴孝的不一定就是孝子。

为了迎合出殡的排场，太平间的门口每天都不请自来了两个民乐手。每抬走一个尸体，两人都会狠很的吹上一曲，然后死皮赖脸的向人伸手要钱。而死者的亲属通常认为，大毛都拔了，就不差这一哆嗦，所以无一例外的慷慨解囊。

据说这两个人还十分的霸道，容不下第二对组合在此吹奏，否则便肯定是拳脚相加，发生那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事情。

只是如今医大一院的太平间被裁撤了，我不知道那二位吹丧的跑到哪里去了。或许在准备参加青歌赛吧，人家好歹也算是个民间艺人啊：）

七八点钟的时候，医生按照惯例来查房。

张主任问我，“刀口还痛不痛了。”

“有一点点。”这是那种说不出来的隐痛，但过去的腰痛确实没有了。

“与昨天比较呢？”

“昨天……”我语无伦次了。因为，昨天他来查房的时候我还处与朦胧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

我实话相告，让三位医生无可奈何。最后赵大夫决定为我打开包扎看一看。

这引起了病房里很多人的兴趣。现在，病房里我和那个患胆囊炎的老汉是最先做的手术，属于资深患者，其它人都希望于吸取我俩的经验。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大夫打开腹带，露出了用白纱布包着，四周用胶带密封的刀口。

轻轻的将胶带取下，粘带下来的汗毛让我感觉有些痛，不过很快就好了。此时露出的是肚脐的左侧一条又直又长的的刀口。刀口是红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穿插着17针，像蜈蚣。

医生们都很满意，夸刀口缝合的优秀和我的代谢旺盛。跟着其它人也都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的评论一番，然后各自散去，留下王大夫给我换药（其实就是涂点碘伏）。

除了看到自己的刀口，这一天在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能让我打起精神的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行进当中，没有惊喜事也没有惊心的事。

3．

6月17日周日术后第三天

查房记录

主诉：切口无明显疼痛，仍未排气及大便

查体：一般状态良好，心肺无异常，手术切口干洁在位

处置：进流食，减少液体量，对症治疗

今天的液体量减少了，但还是有四瓶之多，直到黄昏方可结束战斗。

插着胃管，打着吊瓶，各种活动都受到条件的限制，只有在病床上又一打无一打的来回翻看各种杂志或者胡思乱想一通。

静养是蹲监狱般的。自己像是囚犯，失去了自由。实在无事可做，就倒下睡觉。不过，我这几天睡的太多了，加上液体中加入了刺激血管的kcl，疼痛不是剧烈的，却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最终使我“孤枕难眠”。不得已，就只有打个哈欠，流下几滴眼泪。

一直持续到晚上，我装得可怜楚楚的样子让二舅去找护士，把最后的半瓶液体扔掉。可二舅的回答是，“我去走廊吸颗烟。”

当然，这一天也有让我高兴的臆见事，就是在中午的时候，我的胃管被撤掉。刚刚拔出来的时候，夹带了一串鼻涕，但自由的呼吸和说话是很让人兴奋舒畅的事情，到了晚上，我终于可以到地上走动了。虽然离出院还很远，但我依然感觉到幸福。

4．

6月18日周一术后第四天

今天是端午节。这个节是为了纪念屈原的。但许多人不了解甚至是不认识屈原，特别是在东北这个地方，屈原死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人死，因为只有一片荒地。

大约就是这个原因，纪念屈原成为托词。赛龙舟、带荷包、插香草，没有哪一项看起来是在郑重其事的纪念什么人。

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蹦达着和兄弟们很早的起床，去松花江边踏青，在拥挤流动的人群中寻找着新鲜的事情，并忘记自己的吝啬，疯狂的买回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记得有一年，因为手中拿了太多的气球，被工商所雇佣来的一群地痞认为是卖气球的，任我如何解释也不好使，楞是被抽去20大毛的管理费。

但今年，我不会再被抽税了，因为我正在医院里消费。就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粽子，今年也要退避三舍。

同我一天手术的老汉现在已经可以缓慢的长时间自由走动。他正在和儿子们笑呵呵的谈论出院后去哈尔滨的什么地方见识一下，谈论中午晚上和明天上午的食谱，全然没有顾及没有排气的我正在忍受腹胀的痛楚。

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刀口是三个孔眼儿，而我的是一道17厘米长的刀痕呢。

赵大夫显然也对于我尚未排气感到担忧，嘱咐喝一些番泻叶，再打几支开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