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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将门有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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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再一次寡淡收场，福元要接着上课，坐在天妆阁尤气不过，揉着手里的纸泄愤。

今日谢太师讲完策论，倒是没有着急走，等世家子弟都走干净了，便站在皇帝的案前问：“陛下可是有烦心事？”

小皇帝还要装傻，谢太师便笑着说：“老臣不慎，前段时间捡到一张策论，上书一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卯之间而，臣有不解之处，还请陛下同老臣讲讲。”

福元转着手中的笔，玩世不恭的看着谢太师，谢太师却不为所动，见皇帝不回话，便自顾自继续道：

“是以天下兵法五花八门，然万变不离其宗，此策论引经据典固然无错，却伤在了心中无土，大麟疆土千万，杀机四伏，就说边疆八百里黄沙穷壁，倘若按照策论所言以强为弱，坚甲絮衣强弓利刃可有保障？我朝一连三年大洪大涝，北地颗粒无收，南域海货虽然远销，却都是薄利，无柴米粮草，又如何能造出这‘强’？”

福元目光如炬，看向谢太傅，终于张口道：“洪涝使得南域民粮无法北调，根源还在道阻，龙辰四年以来，大麟官道已经荒废近六成，民道多被流民挤占，又有流寇不断侵袭，商贾不愿为米粮这些薄利之物买卖，更遑论棉花和钢铁这些非民需的东西。”

“唔。”谢太傅轻抚胡须，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接着福元的话头继续说：“官道废弃，非一蹴而就，龙辰四年先皇病重，贺氏为吞北地田产，将大量原本的佃户驱逐到了南域，原本务农的人被迫出海，后来贺氏倒台，现今北地田产大多被世家瓜分，就拿刚死的石武之而言，他做武状元之前，父母祖上不过是个木匠，谁能想到他夺了武状元后，竟能得太后和先帝的青眼，不仅得了赐婚，还得了京城一处家宅。”

福元拧眉，“可他死后，大理寺清查时，他名下田产竟超过了百处。”

谢太傅抚须轻笑，“这些田产何处得来的？”

福元丢下笔，冷哼一声：“无非旁人‘孝敬’，自己势大后再去倾轧其他人！”

谢太傅哈哈大笑，“同理，这小小京都也是大麟之土，放在边城的策论，为何不能放在佃户上？流民如今已成大军，陛下时机已到，更待何时？”

福元愣愣的看向谢太傅，见老头子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下一定，忽觉醍醐灌顶，早晨在朝堂上的怒火也渐渐熄灭。

时机已到，更待何时？！

“自古开疆扩土都离不开心腹大将，朕被锁在这宫中如笼中雀，先生觉得，朕该如何？”

谢太傅见福元狡黠的一双大眼，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有人作壁上观，虽在囹圄，一双巧手却已经握住了天下，你先生我不过一介穷酸书生，哪里晓得开疆扩土这么大的事情？”

“您是帝师，自然心怀宽广，看得比朕更远。”

“唔”谢太傅似是被福元夸得高兴了，笑呵呵的背着手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陛下的小二狗如今已经长成了饿狼，是该解开缰绳，放出来了！”

福元愕然回首，看向朝着自己呲牙咧嘴的贺澧，不由得抿嘴一笑，起身揪住贺澧的脸蛋摇了摇：“什么时候连太师都收买了？嗯？”

“小的冤枉，”贺澧也不躲，任由福元捏着他的脸玩，“我和先生见面五年多，一句话都没说过呢，可能是太师见我气质卓绝，实在不忍玉珠蒙尘罢！”

“还玉珠？我看是头只会吃的猪罢！”

“猪也不错，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一头‘御猪’，也不怕过年过节被宰，锦衣玉食的猪，不错不错！”

福元就追着贺澧的屁股后面打，他原本就比贺澧小几岁，虽然天天喝牛乳，可没奈何贺澧就跟吃了竹节一样，一天窜一截，现在福元别说到贺澧的下巴了，脑门垫着脚也才抵到贺澧的肩头。

贺澧平日让着福元，今天稍微用了些力气就跑了个没影，气得福元险些砸了谢太师的砚台。

他想到贺澧如今已经变得伟岸挺拔的身躯，心中竟然带起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骄傲来，从前那个瘦弱可怜的替罪羊，如今已然被自己一手调教成了一头饿狼，忠心的环伺在自己的身侧，如今他要大杀四方，贺澧就要冲在他的身前，为他身先士卒，为他披荆斩棘！

贺澧到冷宫时，寇云正扛着锄头折腾他的那片菜地，见贺澧提着食盒，赶紧搓着手迎了上来。

“臭小子！还知道来看看你师父！我还以为你吃完奶忘了娘呢！”

贺澧无奈的给寇云布好菜，说：“寇无雍已经伤势痊愈，现下回到陛下身边了。”

寇云喝了一口烧刀子酒，呲牙咧嘴又爽快到了心肝脾肺，“那是他小子没丢老子的人！想当年本将军单骑直驱南域拉利尔王都，吓得那群黑猴吱哇乱叫，如今只叫他杀个不着四六的石武之，还受重伤，刀法都学到屁股里了！”

贺澧笑着给寇云将酒再次满上，“您知道的，石武之并非寻常人，就是您与他过招，也没有把握必胜。”

寇云撇了撇嘴，斜睨贺澧一眼，“你小子现在是青出于蓝，寇家刀法你比我还耍的好，今日来……恐怕是辞行的吧？”

“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或许就还留在京都，陛下想让我接手禁军，他想有自己的军队。”

寇云喝着烧酒不语，过了半晌，忽然起身进了屋子，然后捏着一块布包走了出来，“禁军还是算了罢，都是些烂泥扶不墙的人！你把这个拿给陛下！”

贺澧捏了捏，忽然心下一惊，寇云笑着干脆拎起一旁的酒壶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大喝一声：“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澧出了冷宫，还能听到寇云粗着嗓子唱‘二郎提刀入，马革裹尸命不休……’

回到寝宫，福元打开布包，不出两人所料是一块兵符。

福元轻叹一声，“镇国将军当年铁马雄兵百万人，被贺氏戕害，软禁在京都当个闲散将军，到了贰拾这一代，已然没人能提得动他的刀，没想到横空出了你，也能让老将军后继有人。”

贺澧扭头看向放在大殿角落的长刀，无声的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