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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叹口气,长笑差人唤小丫过来,她不知道梅卿书大约花多长时间能查清这事,只想着快点让小丫离开梅家,不过,显然梅卿书的效率很高,去唤人的丫鬟回话说,小丫大早上被大少爷带走了。
长笑愣了一下,随即派人先到梅卿书那里要人,然后自己也跟了过去,她顾不得考虑太多,也许过了今天,梅家对她的怀疑更甚,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听说,小丫七岁卖到梅家,挨扳子事小,有次,她偷偷拿省下的馒头给饿了一天的小弟,不小心被卿卿看到,卿卿说梅家的东西即使喂狗也不给外人,便上去夺,而饥饿的孩子死命的抱着那个馒头,并咬了她一口,卿卿怒极,差人生生将那孩子打死。
那天,大雪。长笑仿佛可以看到,那个小姑娘跪在雪地上哭,“我再也不敢了,打我吧!不要打我弟弟!”纤瘦的身躯扑上去,又被推开,那个小男孩哭着叫着,怎么也不肯松开那馒头。末了,他的手无力低垂,全身如同面筋一样软软地扑倒在地,那个红衣服的女孩一脸平静地低下头,掰开冰冷的拳头,将馒头往地上一扔,大笑着扬长而去。
这样子的卿卿怎么能简单放过?长笑忍不住又叹气,她这一个月中叹的气简直比上辈子还多。不知不觉,已走到梅卿书所住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梅卿书站在树下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身笑道,“才一会儿功夫不见,想大哥了?”
“不是。”长笑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小丫呢?”
“小丫?你那个小丫头吗?刚被拖走了,虽然卿卿没事,但是大哥还是很生气,让主子受到惊吓,咱们梅家不需要这种没用的奴才!”
“那就赶她走吧。”长笑慢慢地说,“这事我来处理,大哥先然人把小丫放了吧。”
说罢,她挥挥手,转身朝门口走,走了两步停下,扭过头,认真地说,“有些事,卿卿不懂对错,难道大哥也不懂?一味溺爱妹妹只会让她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而你又能照顾她多长时间呢?大部分的路都要自己走,对不对?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做就做了,错就错了,只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哥能够教卿卿分清是非黑白,或许,在往后的日子她能受益匪浅。”
痛快地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长笑也懒得考虑后果,让她装装样子凶人还可以,真要草菅人命,她自问还没长出那个胆子。
梅卿书定定的看她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卿卿——果然长大了!”
没多久,小丫被放了回来,长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没见她,只吩咐人把她的卖身契给当面烧掉,然后赶出家门。
小丫离开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双眼呆滞,脚步虚浮,长笑躲在树后偷偷的望过去,一眼,两眼,看着那个黑点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视野里,然后,她的拳头紧紧攥起。
入夜,长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仔细思索着近来发生的事情,看似杂乱无章,再想,却觉得有个手在推动一切。
真是奇怪,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梅天桡不是很疼爱卿卿的吗?怎么这月余,她居然只见了一次面,而现在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是由梅卿书出面处理?想到头疼,还是没有头绪,长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院子里闲逛。
夜空清朗,天际一轮圆月高挂,柔柔的清辉洒满大地,偶尔,晚风乍起,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隐约有琵琶声和女子低低的吟唱传来,给这宁静朴实的夜晚带来了一丝绮丽的色彩。
长笑晃到梅府西南角的竹林时停住了,竹林之后一墙之隔便是街道,这段时间,她唯恐吓倒别人,都老老实实待在梅府,现在夜深人静,要不要出去看看?可是,实行了宵禁的古代夜市估计也没啥看头,正举棋不定,忽闻有声音从前方传来,长笑不想见人,下意识地隐到林子里。
远远地小路上,并肩走来两人,趁着明朗的月色,长笑认出来人是梅卿书和据说外出办事未回的梅天桡,她心里疑惑,但却未多想,只打算静静等这两人走过后就离开这里,谁知,俩人走到竹林边木质长椅后忽然坐下,正好在她藏身之地的斜前方,这下长笑郁闷了,竹林里蚊子很多,躲进来本就是权宜之计,而现在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离开,正暗自懊恼,只听梅卿书问道,“爹,这次去清泽还顺利吗?”
“恩。那边倒还好,不出一个月,三皇子便顺利即位,此次内乱,对各家生意都有影响,还好我梅家早有准备,未损失多少。”梅天桡缓缓说道,语闭,便不再开口。
空气里静悄悄的,静的可以听到蚊子贴在她颈上吸血的声音,长笑努力忍住拍死它的冲动,转移注意力的向外望去,从她这个角度,只隐约看到两个侧影,但见梅天桡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抬起头看向天际,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而梅卿书侧过身子,看看梅天桡,又垂下头,像是欲言又止。
只见梅天桡调回视线,看着梅卿书,又问,“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到现在,爹就你一个了,还有什么要这般吞吞吐吐?”
“爹,您前些日子给我的信上,说的是真的吗?”梅卿书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急切却又忐忑不安的样子。“可是,我看过,连胎记都还在,怎么会不是呢?”
什么胎记?本来意兴阑珊的长笑浑身一僵,她屏息,瞪圆了杏眼朝外瞧去。
“这个——”梅天桡顿了一下,略一沉吟,又接着说。“这么多年,我对卿卿娇纵如此,也是她刚生下来,有个大师断言她命不过十五,我不信,又找人批命,皆言如此,后来,我想这孩子命如此之短,一定要让她一生都舒心如意,不管好坏,只要她想做的,我都暗地里帮着她,只要她开心。”
轻轻的话语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如水的月色下,梅卿书脸色有些发白,梅天桡说完这些,叹口气,又说,“其实,我一直派人跟着卿卿的,却一直没发生什么,那天见了一次面,虽然那容貌,动作很像,但却觉得异样,像一个陌生人般,我疑惑,就命跟随之人详细讲下卿卿这几日的事情,知她前几日只是绑了龙家的人,其它并无异样,就算了,可是,后来收到的汇报,确是卿卿心性大改,而且某些事上迷迷糊糊的,像是对梅家不甚了解一样,而且行事与以前大为不同,所以为父才在离开之前,要你在家里查个明白。”
“我……”梅卿书支支吾吾,半晌,才气馁地说,“可是,我调查出来的,她是妹妹啊!”
梅天桡扫他一眼,缓缓说道,“此次去清泽,除了生意之外,主要是拜访那位满月帮卿卿批命的大师,因为他第一个‘此女命薄,过不了十五’时,我不信,冷笑着反问‘要是过了呢?’他却奇怪地说‘要过了,那便不是令女’。这些日子,我忽然想到这话,琢磨着大有深意,便准备再次找这位大师。”
“那爹找到了吗?”梅卿书心急地问道。
“找到了,只是我宁愿自己没找到,那样还可以骗自己卿卿未走。”梅天桡顿了一下,然后,在长笑心都要跳出胸膛之际,叹息地说,“大师说,卿卿作孽甚多,已经去了,如今这个,却是借她身体还阳之人!”
沉默,沉默。
竹林外,竹林内。
月亮已完全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内,夏日的蝉鸣在这刻忽然失了声音,天地间,似乎只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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