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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第1页）

二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武二就简单地给他讲了讲。宝珠说：“他开那么大个饭店，不至于小气到真让咱们几个穷哥们请他吧？不会。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那个大饭店咱倒该进去遛达一圈，至少看看星级饭店是什么样子，以后说起来也不至于土的掉渣。”

大家都同意宝珠的观点，说完三人走出来，同去喜来登饭店。

古人说，三人成虎市。宝珠们虽是从农村来，三人相随着走在大街上，都觉得有一种说不来的高傲和自信。他们感到他们像三个了不起的异族人，走在异国的土地上那么自豪。即使对面有年轻的小伙和姑娘牵着手过来，他们也并不特意的谦让和观看，那神情完全像三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步伐是沉稳的，目光是直视的，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神情自然是平和自信的。

三人来到喜来登饭店门前，通报说是黄老板邀请的。服务生们赶忙让进。杜马早在楼下等着。

杜马换了装，精神多了。眼睛小是小了些，但小眼睛一眯，却另有一种风韵。杜马很高兴，直接把他们领到黄老板的办公室。黄老板站起来迎接，见又多了一位兄弟，就开玩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欢迎，欢迎。”他特别握住宝珠的手，深情的看着宝珠，说：“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请，请坐！请上坐！”

宝珠笑。

早有漂亮的女服务员斟了茶水端上来，一切动作举止那么礼貌，那么得体，又那么轻柔温顺，宝珠们只顾呆呆地看了。

黄老板的办公室自然是豪华至极，有好多电器或办公用具，宝珠们是说不上名字来的。单是那张硕大无比的办公桌上，就安装了四五部电话，各种各样的电话铃声不断响起，有的电话黄老板接起来只哼两声，有的电话听而不答，有的接起来还没听清，就对着电话说：“知道了。真烦！”还有的电话接起来就怒火冲天的大骂，扣下电话，火火地拉下一个机关，电话铃就象害怕黄老板似的，都悄没声地不响了。

宝珠轻轻地笑了一下，问黄老板：“你当这么大的老板，生意这样红火，也烦啊？”

黄老板说：“烦！我恨不能找一个山洞躲起来，与世隔绝。”

黄先生的这种心情就让宝珠们很不理解了——有吃有穿，有钱有车，门庭若市，事业成功，身边还有漂亮小姐侍候，一呼百应的，有什么可烦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哪，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

喝完茶水，吃过水果，黄老板就要领他们去进餐。

这又是个装璜极豪华的房间，一张能坐六个人的餐桌精致的像用水晶做的一样，餐桌上的用具，都是上等银子打造的。宝珠见过他父亲暗藏的一把银勺，就似这模样。用具一应的精致，一应的小巧，一应的光亮；女服务员是一应的漂亮，一应的幽雅，一应的大方。旁边隔开的房间放有红木家俱，一应的精巧，一应的富丽，一应的冠冕堂皇，既可以坐也可以半躺，有电视可看，还有卡拉ＯＫ可唱。推开餐桌就可以做个小舞厅，可供十人以下的集体唱歌、跳舞。

黄老板说，他和卢先生是初中的同学，说卢先生比他学问高，是白领阶层，他就是个开饭店的。黄老板说在这个城里他有三个连锁店，生意个个都很红火，人人都说他富得全身流油，他说他穷得只剩下钱了。

宝珠说：“总比我们穷得只剩下一张嘴，一个肚子强吧？真是瘦猪哼哼，胖猪也哼哼。”

黄先生一笑，不说什么，却吩咐服务员上菜。菜一应的精美，一应的高档，宝珠一应的没见过，一应的没有尝过，但量却少的可怜。黄老板似乎对这几位落难的朋友很感兴趣，教他们在星级饭店怎么用餐巾，人要怎样坐，饭要怎样吃，酒要怎样喝，还教他们怎样笑，怎样说，怎样用纸巾擦嘴，怎样到卫生间净手……讲述的连站立在旁边的服务员小姐都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

黄先生说：“有一个哲人说过，要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我说的这只是吃一顿饭。吃什么菜，怎样吃，那就更有讲究了。”

宝珠有些饿了，说：“黄老板，这样好不好，咱们先吃，吃的中间你看着俺们哪点不够贵族味，你就指出来，咱边吃边改怎么样？”

黄老板说：“中。上菜。”

也许是太饿的缘故，那饭菜的味道，馋得宝珠们直流口水，黄老板刚才讲过的规矩早记不得了。一说开始，宝珠们就按原有的习惯来动作，却被黄老板指责的不知道该怎么行动了。不是这个拿错，就是那个举动不合礼节，半个小时快过去，宝珠只吃了一条据说是从阿拉斯加运来的螃蟹腿。黄老板说这阿拉斯加是美国的一个洲，还说这阿拉斯加的螃蟹腿在全世界都是出名。宝珠很是不以为然，觉得这阿拉斯加的螃蟹腿除了长，也没有什么可夸耀的。

但宝珠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觉得黄老板这人可亲，胸襟开阔，平易近人，虽是个千万富翁，却没有千万富翁的架子。于是，宝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黄老板，你今天是不是想借此整治我们几个乡下人？”

黄老板说：“宝珠，你今天的话错矣，现在的城市人和乡下人有多少区别？没有多少。我也是乡下人，乡下人只要在城里呆上三个月，就变成彻头彻尾的城里人了。城里人玩得尽是虚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学会了这一套，三个月我就能把你们整治成城里人。你们信不信？我今天就是按规矩让你们吃饭，这一桌饭一千多块，我是想让你们见识见识，开开眼界，整治你们干啥？吃吃，按规矩吃！”

星级饭店就是星级饭店，吃了一个小时，犯了很多规矩，吃了千元的钱，宝珠们像没吃饭似的！

黄老板问他们有什么感觉？大家一致认为，这那是吃饭，这是在受罪！什么星级饭店的规矩，狗屁！

黄老板说：“我现在做人的感觉，就和你们现在吃饭的感觉一样！”

大家都看黄老板，却什么安慰话也说不出来，就说，“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纯粹是无事生非。做人和吃饭的感觉怎么能一样了？你在我们面前瞎咧咧吧！我们是越吃越饿。”

黄老板故作惊讶地问：“一千块钱没吃饱？”

众人齐声道：“没吃饱！”

黄老板忍不住笑起来，说：“真没有吃饱？”“真没有吃饱。”“没有吃饱好说，咱再要一桌。”于是，招服务小姐过来说：“你告诉伙房，就说我要的，要大鱼大肉的炒十个菜，油要旺，量要足，味要冲。你把这个桌子换掉，找一个粗糙的！”看得出服务员有点为难。黄老板说：“快去呀？”

不一会，桌凳换过，餐具换过，饭菜端上，黄老板说：“吃吧，什么规矩都没有了，放开吃，放开喝。总之，你在家里怎么吃，在这里也怎么吃，好不好？我也是咱农村来的。命运关照我发了点小财，其实本性一点没改，习惯也没改多少，就是为人处世加了几套假面具！杜马，你告诉大家我是哪个村的。”

杜马说：“黄老板是咱县丹岭村的。”

武二说：“那咱就是只隔一条河嘛，你在河南，我们在河北，同饮一河水。”

宝珠有些奇怪，说：“那你怎么一口河南话？”

武二说：“这你也奇怪啊？咱们不是还会两句外国话吗？那‘呜啦’是什么意思，你忘了？喝多了不是？还说人家杜马是猪脑袋，我看你就是个猪脑袋。”

黄老板说：“说不定我们还在一个河沟里光屁股游过水哩。”

宝珠说：“有了这光屁股的交情，那就是什么忌讳都没有了。吃吃！放开吃！”

于是，大家放开肚子，海吃海喝起来。只半个时辰，空碗空盘空酒瓶就堆满了一桌子。二丑头晕得就有点站不住了，黄老板也喝的失去了老板风度，拉住宝珠的手“兄弟兄弟”的叫个不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舌头尖却怎么也打不过弯来，直问宝珠痛快不痛快！宝珠的眼皮也发着涩，说：“痛快！黄老板本身就是个痛快人嘛。”

黄老板压低声音说：“要不要找几个小姐陪你们玩一玩？”宝珠说：“不不，咱农民不干那事，坏咱名声。”

黄老板坚持要用他的奥迪车送他们回去。宝珠说：“不用，我们可以走着回去。”黄老板说：“尊贵的客人是不能走路回去的！”说着打电话把司机喊来，一一做了安排和交待。可是宝珠他们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黄老板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宝珠、武二要返回去安慰安慰黄老板，杜马说：“我来吧，司机等着你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