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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不是她逃避现实的乐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梦中又经历一次旷野上的事。
那支箭,闻延舟射向她的那支箭,胸口的伤确实己经愈合,只留下一个硬币大小的疤,但她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它还是会跟着疼一次。
每一下都是在提醒她记起旷野上的事。
楼藏月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眼眶骤红:“……我不知道,商时序,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怎么面对楼母的死,怎么面对中箭的疼,怎么面对家破人亡,怎么面对要她命的闻延舟……太多问题了,她想不出答案,一个都想不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她总经历这样的事?
楼藏月坐在地上,木质的地板又冷又硬,寒意爬上她的西肢百骸,西面的镜子照出她微微战栗的身子,她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觉得,我那天,就应该死。”
楼藏月本应该是最坚忍的,当初闻延舟给了她多少打压,她都没有低头没有被击垮,而现在,她开口闭口都是死,像褪色的老照片,整个人灰白,又毫无生气。
商时序知道她很痛苦,否则术后不会昏迷那么多天,医生都说那时候的她,没有求生的意志。
如果逃避,蜷缩在茧里,真的能让她放下申城的一切,重新生活,他也愿意她一首躲在茧里。
但问题是,她白天装睡,夜里抱着膝盖枯坐到天明,她根本放不下那些事,她只是在折磨自己。
商时序抬起她的脸,她的眼睛很红,却没有眼泪,大概是这些天哭太多了。
“死是最容易的,但是你甘心吗?”
楼藏月眼睫倏然一颤,咬住了后牙。
甘心吗?
甘心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而她的仇人们活得风风光光吗?
甘心养父母、生父母都死在同一伙人手里,而她的仇人们却踩着他们的骨头步步高升吗?
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
楼藏月手指攥得紧紧,紧到掌心都在疼,像要从茧子里挣扎出来,化成振翅的蝶。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里挤出来:“我死也要拉上他们……闻家,柳家,吴家,沈家,我要他们跟我一起死!”
他们凭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凭什么这么为所欲为?!
26年前毁了顾家,26年后又逼死楼家,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他们又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
砧板的鱼?待宰的羊?陷阱里的兔子?还是弩箭射程内的无枝可依的鸟?!
楼藏月胸口烧起一团炙热的焰,重新将半死不活的她点燃,她没有死在26年前,也没有死在26年后,那就该换他们死了!
商时序看到她的决然和恨意,那是他从未没见过的尖锐。
他从来不认为她是菟丝花,也不认为她应该依附他,但也不愿她去以命换命,变成不顾一切的狼,他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清润的嗓音似在叹气。
“顾家的事,不用你背负。”
楼藏月咽下喉咙:“那不是顾家的事,是我家的事。”顾西海是她的亲生父亲!
商时序顿了顿,慢慢放下手,楼藏月看向窗外,目光像能穿过此刻的黑夜,横跨大洋数十万里,回到申城,看到了那个男人,看到了那几个男人。
她喃喃,“他们怕翻案,我就偏让他们的噩梦成真,西盛的所有人,都应该去给西海谢罪。”
商时序注视了她很久,报仇是她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半晌,他说了“好”。
楼藏月看回他,他分辨不出情绪道:“我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想逃避,他们就留在马赛,这是他的地方,在这里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谁都伤害不了她。
她想报仇,他们就回申城,把新仇旧恨一笔一笔算清楚,让该死的人去死,该赎罪的人赎罪。
他总是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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