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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王绍义道：&ldo;别怪老汉我招待不周，这年头想来平安城打探消息的jian细太多，不得不防。老汉我信不过别人，只好亲自去试探。&rdo;他磨了磨后槽牙，发出尖利的声音，似乎意犹未尽。许一城看了眼那瓷枕：&ldo;您这件东西选得好，不贵不贱，鉴别难易适中，是不是行里人，一试即出。&rdo;

&ldo;嘿，所以看着外行的古董商，那一定是jian细；就算不是，那也是手艺不熟，死了也活该。&rdo;王绍义说得理直气壮。

这个王绍义果然警惕性十足，连一个收古董的住进来，都亲自挑着粪担子来试探。幸亏许一城是行中里手，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像那位不知哪儿派来的探子露了底，还不知会怎样生不如死。

许一城心想着，冲王绍义一拱手：&ldo;这次在下前来平安城，其实是听了点风声，想在王团副这儿走点货。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只好学姜太公在这儿先摆出架势了。&rdo;从刚才的一番接触，他知道王绍义这人心思狡诈，猜疑心极强，与其等他起疑，不如自己先承认。

王绍义淡淡道：&ldo;我这儿是正经八百的奉军子弟，保境安民是职责所在，可不是做买卖用的，能有什么货？你从谁那儿听说的？&rdo;许一城道：&ldo;毓彭。&rdo;王绍义似笑非笑：&ldo;哦，他呀，看来我有时间得进京去跟他聊聊。&rdo;

许一城也笑：&ldo;您不一定能见着他，我听说毓彭让宗室的人给逮住了，至今下落不明。&rdo;他这是告诉王绍义，你盗东陵的事，宗室已经知道了。这么一说，是在不露痕迹地施加压力。王绍义&ldo;哦&rdo;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漠不关心，又问道：&ldo;北京最近局势如何？&rdo;

许一城摇摇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ldo;乱套了，一天一个消息。一会儿说张大帅要跑，一会儿说南边已经打到城边，一会儿又说要和谈，没人有个准主意。&rdo;王绍义道：&ldo;这么乱了，你还有心思来收古董？&rdo;

&ldo;乱世收古董，盛世卖古董，咱赚的不就是这个钱嘛。&rdo;许一城乐呵呵地说着大实话。

王绍义一怔，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实在，哈哈大笑。许一城趁机拿出张片子，恭恭敬敬递过去：&ldo;甭管有没有货，能见到王团副，那也是在下荣幸。鄙人许一城，就在客栈这儿候着，随时听您吩咐。&rdo;

&ldo;那你就等着吧。&rdo;

王绍义拈过名片，什么承诺也没做，转身就走。他走到海兰珠身旁的时候，停下脚步，对海兰珠咧开大嘴：&ldo;小姑娘刚才那一嗓子尖叫演得不错，就是欠点火候，还得多磨炼一下。&rdo;海兰珠脸色&ldo;唰&rdo;地变了颜色，后退一步。王绍义呵呵一笑，伸出皱巴巴的指头在她粉嫩的下巴上一滑：&ldo;敢来这平安城的，会让这点血腥吓到？&rdo;然后走出客栈，依旧挑起粪担子，又变回了乡下老汉的模样，一步一晃悠地走了。

许一城和海兰珠回到房间。一进屋，海兰珠歪斜一下差点瘫坐在地上，幸亏许一城一把扶起来。王绍义带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差点没绷住。许一城道：&ldo;早叫你别来，你偏要逞强，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让克武送你回去。&rdo;

海兰珠咬着嘴唇：&ldo;我不回去！我得替我爹逮到盗墓贼！&rdo;许一城道：&ldo;这事毓方已经委托给我，你何必多此一举。&rdo;海兰珠摇头：&ldo;不走，王绍义已经知道我了，现在我一走，他肯定起疑。&rdo;

她说的也有道理，许一城叹了口气，不再坚持。海兰珠问接下来怎么办？许一城道：&ldo;咱们的来意王绍义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就只有等。别忘了，柜台上除了咱们的一共三只金蟾，打死一只，还有两只呢。&rdo;

过了一阵，付贵回来了。许一城问他怎样，付贵道：&ldo;一出门就让人缀上了，跟着我兜了整整一圈。&rdo;看来这平安城是外松内紧，看似松懈不堪，其实他们一进城就陷入了严密监视之中。

于是屋子里又安静了，这次感觉和刚才截然不同，如同陷入一个鸟笼子里。王绍义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拔毛还是放血挨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许一城道：&ldo;他还是在试探咱们，如果这会儿沉不住气，夺路而逃，那就是往死路上撞了。&rdo;

海兰珠白了他一眼：&ldo;刚才还有人要把我撵走，照你这么一说，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rdo;许一城说不过她，只能苦笑着打开报纸，继续看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客栈外头再没什么别的动静，当然更没有人来献宝。到了晚上，许一城叫老板送来几样小菜，跟其他几个人胡乱吃了几口。许一城一点不急，拿起本书来慢慢翻着看。海兰珠却有点心浮气躁，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黄克武沉默寡言，只有付贵拆下手枪，擦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晚上十点多，平安城关门闭户，不见一点灯光，黑压压恍如酆都鬼城，连声音都没一点。屋子里的诸人本来要各自回房休息，突然听到脚步踩在木板上的吱呀声，一步一步煞是诡异。很快一团昏黄烛光逼近门口，吱呀一声，客栈掌柜推开了房门，面无表情地说道：&ldo;几位，带上行李，请上路吧。&rdo;

这话说得阴气森森，许一城问：&ldo;这是王团副的意思？&rdo;客栈掌柜面无表情，说您不去也没关系，我回禀就是。许一城冲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四人只好跟着过去，很快出了客栈，走上街道。

一行五个人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朝前走去，客栈掌柜提灯走在前头，好似招魂一般。很快他们就被带进了一处黑乎乎的建筑。借着烛光，许一城认出来了，原来这是平安城的城隍庙。

庙里鬼气森森，正中城隍老爷端坐，两侧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个个泥塑面目狰狞。在城隍老爷头顶还悬着块褪色的匾额，上书&ldo;浩然正气&rdo;四字，两侧楹联&ldo;作事jian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rdo;，写得不错，只是此时看了，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们没等多一会儿，王绍义从城隍庙大殿后头走出来，他换上一身戎装，腰插盒子炮，周围士兵如同鬼影环伺，手持长枪，面目僵硬。

&ldo;到时辰了，跟我去阴曹地府转转吧。&rdo;王绍义咧嘴笑了起来，一指许一城和海兰珠。

黄克武和付贵也要跟上，却被旁边的士兵把长枪一横，拦住了。王绍义说咱们是去谈买卖，这些拿刀拿枪的事就免了吧。两个人对视一眼，这是故意要把他们分开啊，可是人家手里有枪，稍有反抗就得横尸当场。许一城拉住付贵，递过一个无妨的眼神。如果王绍义要杀他们，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付贵和黄克武没办法，只得跟着小头目出去了。

他们走了以后，许一城上前一步，递过一支烟去：&ldo;王团副，您说下阴曹地府，是什么意思？&rdo;

王绍义接过烟说道：&ldo;你不是来找我做买卖么？不下去怎么谈？&rdo;说完一伸手，请许一城往城隍庙后面请。

许一城和海兰珠走进城隍庙后头，里面有一间极小的砖屋，上瓦下砖，墙皮涂成暗红色，屋子左右不过三米见宽，木门槛倒有将近一丈。许一城一看这小屋子，眉头一动，对海兰珠道：&ldo;你来过城隍庙么？&rdo;海兰珠摇头道：&ldo;我很早就被送去英国了，城隍庙只是听说，没进来过。&rdo;许一城道：&ldo;哦，那你可要留神了。&rdo;海兰珠大奇，问为什么。许一城还没回答，王绍义已经催促两人进那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