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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1页)

王彬脸色气得发白,他忽然吼道:&ldo;王处仲,今日你便是杀了我!周家人我也要护!你有本事便割下我项上人头!我等你来取!&rdo;他猛地摔了杯子,哗一声脆响,他拂袖便往外走。

众人皆没有动作,也没人说话,只有王彬一人往外走,王悦扫了一圈,缓缓退了两步,他望了眼眼神阴郁的王敦,转身追着王彬而去。

&ldo;王长豫!你站住!&rdo;王敦忽然暴起喝道,&ldo;你也想找死是吗?!&rdo;

王悦的脚步一顿,他没说话,回身对着王敦作揖致歉,而后转身继续往外走。刚一步出大堂,他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东西摔碎声。

王彬的府邸。

周家已抄,周顗连灵堂都没地方设,王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周家人,在自家大堂中设了个简陋的灵堂,聊慰故人。

夜半无人,王悦走进去的时候,王彬正在孤零零坐在堂前烧着纸钱,瞧见是王悦,他忙抬手抹了下眼泪,&ldo;长豫?你怎么还真追出来了?&rdo;

王悦望着盆中的火,又看了眼那口薄皮棺材。周伯仁是罪臣,不能重礼下葬。

王悦什么也没说,在王彬身旁坐下了,从篮子里捡起纸钱烧了起来。

两人许久无话。青灰的蜡烛在灵堂前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烧着纸钱的王彬终于缓缓开口道:&ldo;我与你父亲、伯父,还有周伯仁四人是故交,认识了三四十年了,我与周伯仁以兄弟相称,同在东海王门下当官时,他常常请我们三兄弟去喝酒,凉州的青花,洛阳的梅子酒,吴地的竹尖,一眨眼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rdo;顿了许久,他低声道:&ldo;你父亲的心肠是真硬啊。&rdo;

王悦将纸钱轻轻放在了盆中,火苗卷着了他的指尖,刺痛感传来,他没说话。

王彬低低地念了一阵过去的事,神色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眼泪又下来了,忽而又想到对着小辈不好落泪,便偷偷擦了下,转头对着王悦道:&ldo;不过长豫,你可千万别学我,你瞧瞧你那些叔伯,还有你的父亲,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要学他们,别像世叔这般没有出息,一辈子什么事都没干成,知道吗?&rdo;

王悦轻轻点了下头。

王彬这才颇为欣慰地点了下头,他王世儒真算是琅玡王家嫡系里头最没出息的人了,明明也姓王,混得却潦潦草草。他自知自己不像话,也不愿王家子弟学他,他对着王悦道:&ldo;下回可别跟出来了,把你伯父和你父亲气着。&rdo;他又道:&ldo;我刚刚是昏头了,说了许多混账话,你也不要怪你父亲和你伯父,他们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王家数你伯父和你父亲最有本事,也最疼你,你可别教他们伤心。&rdo;

&ldo;嗯,世叔我知道。&rdo;

&ldo;你知道便最好不过了。&rdo;王彬看着王悦,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道:&ldo;世叔知道,长豫不会杀人,长豫不是故意害了周晏的。&rdo;

王悦的手狠狠一抖,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抿唇片刻,定了定心神,缓缓那张纸钱送入了火盆中。

王彬看向那口薄皮棺材,像是拍人肩膀似的轻轻拍了下那棺材的头,&ldo;周伯仁,你听见没?不是我家长豫的错!&rdo;

王悦竟然听不下去,&ldo;对不住。&rdo;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对不住,三个字脱口而出,他瞬间便红了眼睛,&ldo;对不住你。&rdo;他根本不敢看那口薄片棺材一眼。

他是真的后悔啊!若是当时回头去救周晏,那少年兴许不会死。当时若是早些去牢狱,周伯仁兴许也不会死。

如今周家家破人亡,一切全因琅邪王家。

堂中烛火昏暗,纸钱青灰迎着火光轻轻地飘着,王彬的手从那棺材上收回来,他对着王悦道:&ldo;好了,他知晓了,不是长豫的错。&rdo;

王悦望着火盆的火与纸钱,猛的闭了一瞬眼,&ldo;对不住&rdo;

王彬伸出手轻轻拍着王悦的背,正如小时候他哄着离家出走来投奔他的王悦一般低声道:&ldo;我家长豫不会干坏事,长豫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清平也知道的,没有人会怪长豫。&rdo;说着话,他轻轻揽住了王悦的肩,说着话不自觉眼泪便下来了。

昏暗的灵堂前,清灰随风轻起轻落。

王悦在灵堂前坐了许久,王彬怕他离家太久会真的惹王敦不悦,烧完了一篮子纸钱便让他早些回去,王悦离开王彬的府邸前,忽又转过身对着王彬道:&ldo;世叔,我能去瞧瞧他们吗?&rdo;

&ldo;他们&rdo;自然指的是周家人,王彬点了点头,对着他道:&ldo;后院,槐树过去的那几间厢房里头。&rdo;

王悦点点头,自己提着灯往厢房走。

事到如今,他心中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王导那一日出言提醒自己周家要遭灭门之灾,王敦嘴上说要灭周氏却没有亲自到场,最终反倒是他与王应在周家门口闹了一出。深思下去,便知道此事是王导与王敦在挽救他的声名,建康人人皆知他杀了周晏,憎恶他至极,如今他当着建康众人的面保住了周家,这事反倒为他拉回些声名。

既然周顗已死,周家大势已去,一群老弱妇孺留着便留着吧,当务之急是把王家世子的骂名给摘了,那两人应该是这样商量的。周家被抄家时,钱凤同王应窃窃私语了一句,王应当时的神色相当诧异,足证钱凤说得应该正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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