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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知秋有口难言，昏沉中，被人拖了出去。

他是在唐顺儿的哭声中醒来的，室内一灯如豆，床前的唐顺儿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却并不是洪煜说的刑部大牢。知秋张口欲要水喝，却觉得整个脸都是酸的，嘴角更别说开口，就连动一动，都是颇多困难。唐顺儿见他醒了，会意地拿来水，扶他坐起来，喂着他喝了点儿。

&ldo;我这是睡了多久了？&rdo;

&ldo;公子，您昏了十多天了！真把奴才吓死了。万岁爷命人将这里封了！东西都没收，伺候的人也给带走，如今只剩奴才了！&rdo;

知秋缓了缓，方觉得能喘上一口气，哑声问道：&ldo;叶家，叶家现在什么情况？&rdo;

&ldo;不知道啊！这里封锁得可紧了，外头几百号人看着您呢！就连要请太医过来给您看病，都没人肯理，更别说叶家的消息，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啊！&rdo;

叶知秋如堕万丈冰窟，周身一阵发寒。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微薄之力，如今又被深囚，叶家除了大哥，他是谁也就不了了。正愁容满面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唐顺儿赶忙跑出去探看，半晌也没回来。

这时，门开了，伴随这一股寒气的，是洪煜高大如神的身躯。他缓步而坚定地走到知秋面前，脸上已经没了几日前的暴怒，却不知怎的，那种冷淡和疏离，象利刃一般刺进知秋的心。他勉强起身，行大礼参拜，向来不忍他下跪的洪煜，如今就象打量一条狗般地盯着他。

&ldo;朕当年看见你，便觉得这音容笑貌哪是叶家人能有的？只可惜朕被情爱蒙昧了心智，竟一直对你身世不曾怀疑。知秋你父亲当年何等倾国倾城？让前朝太子置天下于不顾，携他逃亡。而因为你，叶家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欺君妄上，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别以为朕没将你交给刑部大牢，是对你还有疼惜之心，朕老实告诉你，有你，有叶家上下千百条性命牵在朕手里，朕不怕你大哥不前来就范！&rdo;

知秋猛然抬头，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双眼失神，那脸白得吓人，是一点儿活人该有的血色都看不见，他的嘴唇颤抖半天才说出来：&ldo;皇上，知秋罪孽深重，不敢恳求什么，但请皇上明察，叶家知我身世的，就只有父亲和大哥，父亲已逝，大哥已走，剩下的真是冤枉！况且大哥抚养我，是因为他对我父亲的爱慕之心，并非存心要颠覆皇上的天下！&rdo;

&ldo;求皇上……&rdo;知秋似乎犹豫着，声音低回婉转，他突然想起轻轻将自己拥入怀中的人，想起他与自己曾经那么亲密过，不禁恳求道：&ldo;洪煜，你放了他们吧！&rdo;

那一声&ldo;洪煜&rdo;，忽然唤醒不知道多少前尘往事，洪煜不禁悲从中来，面前之人，除了有求于人，何时如此亲密地称呼过自己？

&ldo;这时候你倒想起朕来了……&rdo;前些时日那些如百虫嗜心的悲愤和失望，复又翻涌上心头，不过洪煜狠狠地压抑住了：&ldo;若是几天前，朕还为你的背叛心痛过，如今，叶知秋，你在朕心里连蝼蚁也不如，别说你嘴上卖卖乖巧，就是你脱光了，躺在朕面前，朕也视你如娼ji，只觉得肮脏恶心而已！&rdo;

说到此，见知秋面如死灰，心中竟升腾起一股快意，顿时想起之前有人和他汇报的：&ldo;朕倒想起来了，知秋，你大哥床上功夫如何？伺候得你可否舒服？嗯？你在朕面前装得清高，弄得朕碰你一次，都自责半天……结果你每次回去，都睡在你大哥身下吧？你别抵赖，别忘了你那小院里，有朕一半的奴才呢！当年你大哥将你送过去，你身上可是带了不可告人的伤？朕被你欺瞒这么多年，真是傻到家了！你如今还不和朕说真话，叶家知道你身世的，真的只有你父亲和你大哥？你姐姐不知道？她若不知，怎敢下那毒手？朕若不知他的险恶用心，当年又如何会赐她殉葬？&rdo;

知秋只觉两耳轰鸣，洪煜到后来说了什么，他已经无从得知，只是到最后，洪煜凑到耳边说：&ldo;你在这院里老实呆着，别想逃跑或寻死，你只要一离开这院子，不管你是死是活，朕保证叶家上下不会留一个活口！&rdo;

洪煜离开很久，知秋依旧跪在原处不曾移动，隐隐地听见天边响起两声闷雷样的巨响。直到唐顺儿进来了，搀扶着他站起来，坐在床沿上。他抬头看看唐顺儿悲苦的脸，知秋却笑了：&ldo;皇上既然将你留给我，就是对知秋还有恩德。&rdo;

洪煜刚刚字字如刑，施加在知秋残破不堪的心上，他生生地接了招，便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他也不再去想如何拯救叶家上下的性命，也不再去想，大哥如今逃亡至何方……他本就微不足道，生父冠给他显赫的身世，如同荆棘在怀。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真心真意地在乎过他，疼爱过他，一个带着恨离开了他，一个视他如娼ji。叶知秋啊，你是何等失败？

他转头看向唐顺儿，问：&ldo;我们这儿可有酒喝？&rdo;

之后两三个月，知秋囚在小院里，不曾有人来探望或者审问。外面的世界彻底在他面前封闭了，连一个字也飞不进来。知秋不再如先前那么焦躁，那荒废了很久的打坐调息，在空若隔世的生活里，又能恢复了。直到这天晚上，太子来访。

唐顺儿是听见外头有争执的，然后一溜烟地跑到他身边说：&ldo;公子哦，太子好像在外头！&rdo;

果然一会儿功夫，太子带着几个随从进来了。知秋很吃惊，他想不到这时候太子怎么会来。虽然他胡搅蛮缠起来，谁都会头疼，但他见自己是为了什么呢？知秋稍微整理了一下，走出来迎接。

太子见他楞住了，象是看到什么怪物。几个月不见，这人真的只剩一把骨头，罩在宽大的粗布衣服里，仿佛能随风而逝。好在唐顺儿似乎一直在伺候他，整个人还算清慡干净。

太子上前拉住知秋的胳膊，就进了屋。他坐下来，沉默地盯着知秋看，半晌才说话：&ldo;一会儿，你和我随从换身衣服，我带你离开！&rdo;

知秋大吃一惊，几乎立刻否定他的办法：&ldo;不行！&rdo;

&ldo;为什么不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