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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乔引娣还没见过这等世面呢。她胆怯地看了一眼允禵，见他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好悄没声响地走了出去。她刚一出门，允禩就走近允禵身边，眼睛里似乎闪着幽幽的暗光，嘴角上带着阴冷的笑意，直盯盯地瞧着这位小弟弟。允禵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正摇着的大扇子不摇了，正笑着的脸上也显出了恐惧：&ldo;八哥……你……你这是……&rdo;

&ldo;你不肯奉诏吗？&rdo;

&ldo;我……我不愿去遵化。这哪里是守灵，分明是圈禁！&rdo;

&ldo;就算是圈禁吧。你奉不奉诏？&rdo;

允禵哪怕这一套，他一字一板地说：&ldo;不奉诏！我不奉诏！&rdo;

&ldo;皇上要是派乾清门的侍卫们拿你问罪，你怎么办？&rdo;

&ldo;哼，让他们来好了。那样全天下的人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雍正是怎样对待他的亲兄弟了。&rdo;

&ldo;你九哥和十哥难道就不是他的兄弟？我就不是他的兄弟？大哥和二哥不是他的亲哥哥？&rdo;

允禵冷笑一声：&ldo;你们和我不一样，我和他是一母同胞！我告诉你，不管谁来，我就是两个字：不去！叫他派人来杀掉我好了。杀了我，他心里就安宁了，杀了我，天下百姓也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do;

允禩盯着老十四看了又看，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ldo;十四弟，你是好样的，你也确实是个强筋！可是，我要说你一句，你不是个明白人，你不够斤两，也不能算个人物！&rdo;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ldo;你觉得自己一死，就可让天下的人都站起来和皇上对着干吗？你以为，可用一死换来天下太平吗？我的好兄弟，你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你现在抗命不从，让他杀了你，可他要是不杀你呢？就是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一刀杀了，又能怎么样呢？眼下是会有人说你&lso;可怜&rso;，可要不了多少年，当人们忘掉今日之事，读着这段历史的时候，他们就会说你&lso;可笑&rso;，说你是个任凭杀头也不敢和他对着干的废物！真是到了那一天、真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情况，也许不仅是你，连我也难逃覆灭的命运。那时我们就畅怀大笑来面对死亡，可是，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你万万不要去想到死，更万万不可消磨了自己的志气！&rdo;

允禵看着这位至死也不肯低头的八哥，心事沉重地说：&ldo;八哥呀，我何尝不想东山再起？我又何尝不想今天就把他拉下马来？可是，天意难违呀！年羹尧已经打了胜仗，雍正的朝局已经稳如泰山。他今天给年某加官，明日又给他晋爵，年某人还肯再听我们的摆布？隆科多还会再有用处？你我兄弟被拆得七零八散，从前围着我们屁股后边转悠的那些势利小人们，又一个个全都是些王八蛋，他们还能再听你我的招呼？事到如今，我们的力量在哪儿？我们的地盘又在哪儿？我们可以指望的又是谁？八哥呀，这局面，你不认能行吗？&rdo;

允禩的眼里闪烁着贼样的光芒，他用轻微但又清晰的声音说：&ldo;我们还有人！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do;

&ldo;谁？&rdo;

&ldo;弘时！&rdo;

&ldo;三阿哥？&rdo;

&ldo;对，就是他！从今以后，你，我，老九允禟，老十允礻我，都再也不是什么&lso;八爷党&rso;，再也不是什么&lso;阿哥党&rso;。那个&lso;党&rso;已经不存在了，消失了，全完了，今后我们都是&lso;三爷党&rso;！记住，这是新一轮的&lso;党争&rso;，新一轮的兄弟争位。弘时和弘历这二位爷，一个&lso;宝亲王&rso;，一个&lso;恭贝勒&rso;，都在磨刀霍霍，都在眼盯盯地瞅着那张龙椅哪！可他们有他们的争法，我们又有我们的打算，车走车路，马走马路，各不相扰。放着这现成的机会不用，那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蛋呢！&rdo;

允禵&ldo;噌&rdo;地从椅子上跳起：&ldo;好，八哥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我们不能给弘时这小子添乱，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要准备咬紧牙根吃点苦。到能够播云种雨的时候，就由不得雍正，由不得宝亲王，也由不得弘时阿哥了。&rdo;

允禩终于做通了十四弟的&ldo;工作&rdo;，他昂首向天，双手合十，高叫一声：&ldo;阿弥陀佛！十四弟，响鼓何需重槌。就这样吧，我还要回去给&lso;雍正爷&rso;交旨呢。你明天去向他辞行吧，后天他要到河南去，你想见也见不着了。&rdo;

&ldo;那，我就和你一起走。&rdo;允禵一边说又一边大声地叫着，&ldo;引娣，快来给爷侍候袍褂，爷要跟八爷进宫去，你也准备一下，和爷一同去。&rdo;

老八说：&ldo;十四弟，你急的什么？我先去回话，看看咱们的皇上还有什么旨意。再说咱们一齐走，不是也太惹眼了吗？&rdo;

&ldo;不一道走，我也就不是&lso;八爷党&rso;的人了。你不是说，车走车路，马走马路，谁又碍着谁了？十七姑病了，我又要去遵化，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再见她了。我得进去瞧瞧她，顺便把引娣也带进去让她见见，她不也可以放心了。&rdo;

允禵和允禩双双进宫，走的却不是一条路。允禵带着引娣来到十七皇姑住的斋戒宫偏殿时，一眼就看出十七姑确实病得不轻。她满面cháo红，气喘吁吁地半躺在大迎枕上，眼睛微闭，不时地发出&ldo;咳咳&rdo;的声音，却一口痰也咳不出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前胸衣襟，憋得在炕上不时地翻身，时而痉挛，时而又痛苦的抽搐着。只是在稍微清醒的时候，才发出一阵风箱似的喘息和呻吟。她的一个贴身宫女看见十四爷茫然无主地站在那里，便趴到耳边说了一句：&ldo;老格格，十四爷给您请安来了。您只管躺着别动，奴婢请他过来。&rdo;

&ldo;啊……是允禵吗……你……过来，到姑姑身边来……&rdo;

看着平日里明快慡捷的老皇姑竟然病成了这样，允禵早已泪水遮住了双眼。他紧走几步，来到十七姑病榻前打下干去，哽咽着说：&ldo;侄儿允禵……给老姑奶奶请安了！这才几日不见您老，您就病到了这份上，叫侄儿心里头……&rdo;

十七姑紧紧地盯着允禵看了半天，竟然咳出一口痰来。她的身子尽管还十分虚弱，但那自幼生成的火爆性子却丝毫未变。只听她勉强笑笑说：&ldo;佛祖还没有收留我，你倒先来给我哭丧了吗？还不快把你那猫尿收了，我有话对你说呢。&rdo;

允禵向前移了两步，在病榻前躬身说道：&ldo;姑姑的病不要紧的，您只需放宽心静养些时，就会大安的。您老有话只管说，有什么事要侄儿办的，也只管交代。&rdo;

十七皇姑眨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刹那间，让人觉得她在年轻时，一定非常美丽，鲜艳夺目。她喘息了一下说：&ldo;我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我是真的不行了。算起来，咱们爱新觉罗氏的格格，从太祖爷起，活过五十岁的只有两个。我的寿数最长，今年已是六十三了，我知足了。趁着姑姑还有这口气，我想劝劝你，你可能听得进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