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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容与再看那秀才，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未见得多英俊，却颇有一股洒脱不羁的派头，想来能做出无钱付酒资，而后在闹市卖扇相抵这等事，也是真名士自风流了。

正想着，只见厅中走来一位服饰华贵的中年人，对着扇面乜了几眼，&ldo;不过是把普通扇子，能值几个钱呀？&rdo;

秀才瞟了一眼来者，随口道，&ldo;足下仔细瞧瞧，心中有数再来问价好了。&rdo;言语中显是对自己的画颇为自信。

那中年人接过去，只瞥了一眼，便奚笑道，&ldo;这种随手涂鸦之作也好意思卖钱？何况这画里的人都是谁啊？还有这诗，是你写的？什么端端，又是牡丹，不通的很，我瞧根本分文不值！&rdo;说罢，随手将扇子掷在了桌上。

那秀才不屑和他多言，一面拾起扇子，一面翻了中年人一记白眼。

围观的人这会儿也开始起哄，不少人跟着附和，起哄说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秀才听见议论，初时神情傲然，渐渐地，随着说不懂的声音越来越多，他竟像是也有些着慌，面色难堪起来。

沈徽听了半日，屈指在桌子上慢慢敲着，忽作悠悠一笑，&ldo;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明。这画里的故事，是唐代名士崔涯调侃扬州名伎李端端。画上题诗为崔涯所做，全唐诗中亦有收录。&rdo;

秀才登时回眸，眼中分明有喜色，着意打量了沈徽几下。之前那中年人仍是不解，&ldo;什么名ji？谁是崔涯？全没听说过，嗳我说，你们大家伙可有听过？&rdo;他一叠声问，围观的人又一阵鼓噪，多数人都跟着叫喊说没有听过。

沈徽开了个头，旁边已有闲人愿意帮腔，不急不缓对众人解释道，&ldo;那崔涯和李端端同为唐代人，前者以诗闻名淮扬，后者则是扬州名伎。崔涯常为勾栏中人题诗，举凡他诗中称颂哪位伎者，扬州城内富贾大户皆会争相拜会，若是他贬损了哪位，那人很快就会无人问津。所以勾栏中人都很怕被崔涯写诗嘲讽。&rdo;

&ldo;崔涯初见李端端，嫌她肤色黑，作诗奚落她是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李端端看后伤心忧愤，专在崔涯回家路上等他，乞求他垂怜，再题首好的来。崔涯禁不住美人苦求，便在原诗上又续了四句，就是这扇上所题的了。&rdo;

这厢话音刚落，那秀才已拍手大笑起来，&ldo;不错不错，鄙人画的正是这个故事，只是这崔涯前四句分明说李端端黑，后四句又赞其恰似白牡丹，不期一日，黑白不均，颠倒黑白的能耐也可谓是不同凡响了。&rdo;

那头围观者纷纷开始起哄，说这故事如此香艳，画也值得买回去细细琢磨，引得那中年人又再度凑近，只问秀才要再借扇一观，然而那秀才却似没看见一般拒不睬他。

俩人正拉扯之时，一个总角男孩从外头跑进来，直奔秀才，放下一袋银两，气喘吁吁道，&ldo;爷出门也太急了些，喏，钱到了，爷快回家吧，别在这里卖扇了。&rdo;

事情至此，那秀才已不用拿扇子换酒钱了，可人群中偏有好事的直叫嚷，说一码归一码，钱虽有了，但扇子依旧还是可以卖的。

便见那总角男孩环视四下，高声道，&ldo;我家相公是名满江南的吴中四杰之一，许子畏许先生！他的画儿，岂是在这等市井之地随意叫卖的，你们出的起买扇子的钱么？&rdo;

第37章求画

那小童话音落，围观者俱都哗然。容与倒不是很吃惊，江南之地毕竟才子云集，许子畏的名头他早有耳闻，此人青年得志，号称诗画双绝，曾自刻一枚印章上题江南第一才子，只是他的书画流入京城的不多，容与从前也无缘得见。

那中年人此时如梦方醒，笑得花枝摇漾，&ldo;原来阁下就是许先生，失敬失敬，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名震江南，在下有眼无珠竟不识得，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请先生海涵。&rdo;态度前倨后恭，忽然变得异常亲热，自顾自的拉着许子畏同坐，一面只管招呼起酒菜来。

许子畏一笑，任由那人张罗，只是微微欠身，朝沈徽招手，&ldo;知音难觅，须请这位爷一道把酒言欢。&rdo;

中年人自是浑不在意，跟着大喇喇相邀，沈徽也不推辞，示意容与跟着，起身挪了过去，和他们一处坐了。

只一会儿功夫，许子畏已连饮数杯，他之前便有些微醺，这会儿更是醉眼朦胧，喝完杯中酒，忽然拽了拽沈徽衣袖，起身就往外走。

那中年人慌忙伸手一挡，&ldo;先生请留步，许先生可否将刚才那扇子卖与在下？&rdo;

许子畏挑眉斜眼，轻吐两字，&ldo;不卖。&rdo;

中年人脸上现出愠色，犹有不甘，&ldo;在下愿出千金！今日势必要购得先生大作。&rdo;

许子畏恍若未闻，径自拉上沈徽，边笑边行，急得中年人在身后大喊，&ldo;你怎的如此无礼？&rdo;见许子畏没有停步的意思，更是怒道，&ldo;既不卖扇子，就该把方才的酒钱还来。&rdo;

许子畏略一回顾，不屑的乜着他，&ldo;是你强拽着我吃的，我又没说要你请客。天上白掉的馅饼，岂有不接之理？&rdo;

中年人拿他没办法，正急得面红耳赤，人群中走过来一位身皂衣的男子，看样子该是本地县衙捕快。这人似乎也识得许子畏，拉着他劝道，&ldo;许先生是名士，姑苏城谁人不知？可先生知道这位老爷是何许人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