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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2页）

从殿前到乾清门上的距离委实不远，可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走得艰难，好不容易挨到房中，甫一坐到床上，容与简直长舒一口气，原来这点路，已让人走得额头冒汗。

屋子里的人忙成一团，林升指挥人打滚热的水，一面取巾帕，又吩咐了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蘸湿热巾子，他轻轻卷起容与的裤脚，露出被一整片淤青覆盖的肿胀膝头。才看了一眼，他倒吸一口气，抬眼时双眸沁满泪花。

容与拍了拍他的头，作轻松一笑，&ldo;不碍事，过些日子就好了。&rdo;

林升拼命抿着嘴，下颌犹自抖个不停，良久挤出一抹凄楚的笑，自去展开帕子覆在容与双膝上。

一会儿功夫，被他派去传御医的内侍折返回来，&ldo;太医院这会一个人都没有，问了值守的人，说是太子殿下晨起不舒服，把所有太医都叫去报本宫请脉伺候了。&rdo;

林升登时大怒，抑制不住将手中帕子重重一抽，铜盆铜架应声倾覆，冒着热气的水流淌蔓延一地。

&ldo;太欺负人了！他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呢就这么整人，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rdo;

他显然气到口不择言，容与挥手命所有人退去，方温言道，&ldo;无妨，这点小事原就不用麻烦太医。我这会儿只觉得胀得难受，你把那帕子给我敷上好不好？&rdo;

忍不住闷声嗟叹，林升复又重新打了水，换上干净巾帕。温热厚重的棉布贴在膝头，霎时令人觉得舒服了许多。

&ldo;你太口没遮拦了，当着那么多人这样说话，传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到底是被我宠坏了。&rdo;容与轻轻摇头，用和缓的语气对他说。

林升轻嗤一声，毫无惧色，&ldo;我不怕，大不了他杀了我！反正日后他登了基，咱们绝没好日子过。我就不服气，同样都是万岁爷的孩子，怎么他和吴王能差得天上地下那么远！就他这恶毒劲儿，倒和那废后如出一辙。&rdo;

&ldo;大人，您日后……到底什么打算？&rdo;发泄过后，他缓过些气色，试探着问，&ldo;我是说，若是万岁爷百年之后，他做了皇帝，您这处境……您真能一直忍得下去？&rdo;

容与摇头，&ldo;不能，我忍不了。&rdo;

林升眼睛一亮，&ldo;可他若是不肯放过您呢？您可是想到什么办法教训他了？&rdo;

那是后话了，容与不欲让更多人知道，避重就轻回答，&ldo;那也无妨，届时我已老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把你安顿好。&rdo;

林升呆了一呆，猛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头摇得像是拨浪鼓，&ldo;别，您别这么说，我听着难受……我哪儿也不去，就跟着您。&rdo;沉默有时，他再仰头，露出灿然一笑，&ldo;反正我呢，早就被您宠坏了，不能白享好处嘛，若是有罪我陪您一道受着也就是了。&rdo;

相视笑出来，这话倒显得比敷在腿上的帕子更有温度，暖融融的直指人心。

此后一段时光，林升几乎连床都不许他下，容与索性每日裹着被子倚墙而坐，当真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闲来无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问题尚不明确，想要问林升时，却总被他插科打诨地混过去。终于一日，容与忍不住，拉住他正色道，&ldo;我的事，你是不是已发折子告知皇上了？&rdo;

林升喉咙动了动，欲言又止，垂眼看着地下直挠头，&ldo;您想想，我要是不说，万岁爷回来，还不得治我个欺君之罪啊……&rdo;

容与颓然松手，心下开始忐忑，沈徽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然而不需要猜测太久，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隔日阖宫上下就已传遍，皇帝祭天完毕，突然丢下了一众不明所以的随扈官员，提前打道回銮。

乍闻这则消息，容与只觉百味陈杂，沈徽反应如此强烈，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于是不免猜度他做这番决定时的心情，应该，是十分愤怒焦急的罢。

震惊之余，心里确也有着极为真实的喜悦，行动远比言语来得更真切，沈徽对他的在意做不得假，这么想想，便能觉出阵阵悸动在体内流转徜徉。

天授十七年元月刚过，皇帝銮驾已至午门，皇太子率宫中有品阶的内臣女官在金水桥畔迎候。自然，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的内廷掌印并不在其列。

其时容与已能下床行走，于是更换了衣裳在房中静候。可等了半日，也不见乾清宫那头有动静，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只好差林升出去打听。

林升很快回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痛快地叉腰直笑，&ldo;万岁爷才刚在报本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着宫人的面儿申斥了太子，说他不施仁政，无仁君之心，德不配天地……总之，是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还教他无事不得出报本宫，在自己房中好好思过。&rdo;

一回来就大动肝火，容与蹙眉，&ldo;那太子呢，作何反应？&rdo;

林升摇了摇头，轻哼一声，&ldo;那位爷多会装样子，表现得是乖巧柔顺，只怕还滴了好几滴眼泪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