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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越野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下了车，大步朝她过去。尚萌萌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捂着左肩，每走一步都觉得疼痛，每走一步都咬牙忍耐。她抬头看他，距离稍远，这一回没有仰视，她的目光笔直平稳。穆城看见她一身狼狈，嘴角却挂着丝淡笑，看见冷风中的一双小腿纤细雪白，沾着血污，柔弱却又刚强地支撑着。寒沉视线扫过尚萌萌身体各处，他唇抿成一条线，黑眸极深，整个人有种诡异极致的冷静。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沾着血的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开玩笑似的语气，笑容却虚弱无比：&ldo;差点儿见不到你了，给我吓得够呛。&rdo;穆城的视线扫过她的脸，没看出来半分&ldo;吓得够呛&rdo;，又落在最严重的肩伤上，低声：&ldo;谁弄的。&rdo;尚萌萌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似乎镇定，平静，冷漠，眼底却压抑，隐忍，暴躁，狂怒。极与极的矛盾在他身上融合，外是一块冰，内是汹涌的火。她笑说，&ldo;我自己。&rdo;他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听不出语气：&ldo;自己？&rdo;&ldo;嗯。有人要拿刀刺我，我自己先撞上去了。&rdo;尚萌萌淡道，有种事不关己的随意。由于失血过多，她的唇色已经完全苍白。听她说完，穆城只是沉默，一声不吭。未几，一把将她拎起来打横抱起，脸色极沉，&ldo;让黎景继续追。我们去医院。&rdo;姜力点头。她一上车便道，&ldo;水。&rdo;穆城拧开水瓶子喂给她，她仰起脖子张开嘴，汩汩清流灌进来。她把水包在嘴里，咕嘟几声吐出去，一连几次，嘴里的血腥味终于消失。黑色越野车引擎发动，利刃一般划破夜色。易江南在尚萌萌身上扫了一圈儿，狠声道，&ldo;妈的，这几个死杂种，居然对一姑娘下这么狠的手。&rdo;尚萌萌笑了声，有种苦中作乐的味道：&ldo;那三个人有两个都中的枪伤，还有一个伤在左胸，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我这点儿皮肉伤，你们也算给我报过仇了。&rdo;易江南无语，&ldo;你倒想得开。&rdo;&ldo;……&rdo;尚萌萌还想说什么，左肩却又是一阵痛。她额角冷汗涔涔，咬咬牙，死命忍过，却没力气说话了，头靠着椅背合上双眸。忽地刺啦一声，布料被撕裂，肩上一凉。尚萌萌猛地睁眼‐‐穆城撕烂了她的领口，血肉模糊的刺伤暴露在空气中。随即听见一把极低又极是冷静的嗓子，漠然：&ldo;开灯。&rdo;姜力立刻伸手拧开开关。光线打亮，穆城的脸近在咫尺，低着头，冷峻的眉眼微垂，高挺的鼻梁骨在面上投下极淡的影。他靠得很近，这种距离，她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睫，眼神目光都被悉数遮挡。他道，&ldo;酒精和纱布。&rdo;尚萌萌愣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ldo;你要给我消毒，你会？&rdo;穆城抬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目光交错，他视线很快移开。只这一眼，她却猛地怔住，唇颤动者，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的双眸隐约泛红。前头的易江南干咳了一声，道，&ldo;萌萌你这不开玩笑么，大哥有什么不会的。这儿离市区还有那么多公里，你的伤口不处理会感染。&rdo;边说边弯腰在抽屉里翻，不多时，递过来一瓶酒精一卷纱布和一把短刀。姜力侧目，&ldo;三爷你拿刀干什么，又不掏子弹。&rdo;易江南&ldo;哦&rdo;了一声，&ldo;不好意思，习惯了。&rdo;说完把刀收了起来，纱布和酒精递过去，&ldo;哥。&rdo;然后就一脸忧色地看着。穆城接过两样东西，扫了眼尚萌萌沾满血的肩膀，领口扯得有些大，往下雪白的胸口也露出大片。他静了静，不着痕迹把她衣服往上拉了些。尚萌萌盯着那几样东西，一时无言。抬眸，刚好看见穆城拧开酒精瓶子。她别过头，不看。易江南有点担心，道：&ldo;萌萌，没棉签，酒精只能用淋的。你要实在疼就哭吧，这儿也没外人。&rdo;刺的时候都不怕疼，现在怕什么疼。尚萌萌想着，闭上眼，没说话。须臾，酒精浇在了伤口上，她用力皱眉，全身肌肉都痉挛了瞬，却愣是半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更别说哭。一刹剧痛过去，她无力地松开牙关，随后感觉到凉凉的气息从两片薄唇里呼出，拂过火辣灼痛的伤处。尚萌萌侧目。穆城挨得很近，垂着头，替她进行简单的包扎。她看见他十指修长有力，沾着她肩膀上的血，袖口挽起，小臂上的古铜色肌肉细细一层薄汗，动作极其地熟练，干净，利落。不多时，结绑好，他没用剪子，微一用力便扯断了纱布。她神思有点混沌，忽然就笑了起来。穆城抬头看她，&ldo;笑什么？&rdo;尚萌萌怔然看着窗外，乌云散开了，月亮终于出来了。她轻声问：&ldo;穆城，我们这样算不算……出生入死？&rdo;他抿紧唇，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小心不触碰她左肩，一言不发。她觉得脑子有点晕，闭上眼，头靠在他胸膛上。她听见他胸腔里的跳动急促有力。尚萌萌道，&ldo;你的心跳好快。&rdo;穆城吻她的额头，哑声，&ldo;你听错了。&rdo;尚萌萌声音更轻，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像哄小孩子：&ldo;你是不是很害怕？乖，大甜甜不要怕，我没事的。&rdo;他伸手摸她还沾着血的脸颊，嗓音低柔，&ldo;累就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到家了。&rdo;她弯起唇，很放心地睡了过去。没过上多久，怀里的姑娘呼吸便均匀轻浅。易江南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尚萌萌，她双眸紧闭面容安然，不由低声道：&ldo;城哥，我小瞧这丫头了。平时又娇气又麻烦，现在鬼门关里走一趟出来，居然跟没事人似的。&rdo;穆城静了片刻，黑眸沉沉，未做声。他想起在刘家后院的时候，她说，&ldo;你相信我，我一定比你想象得更坚强。&rdo;尚萌萌的一贯性子，无关痛痒的时候矫情，作，关键时候却决绝，狠戾，一做决定便不给自己留后路。对任何人是这样，连对她自己，也是这样。历经生死，不哭，不闹，甚至没有半句怨言。穆城很清楚，她咬牙硬撑，轻描淡写，是怕刻画太深，他会自责，会比她痛。但是尚萌萌不知道，她越坚强越懂事，他却越心疼。那些危险和阴暗，他最怕的事，便是有朝一日，他的尚萌萌会被牵扯进来。她过去的路已经那么难，他只想给她全部的保护和宠爱，偏偏天不遂人愿。突地，&ldo;哥。&rdo;易江南迟疑地喊了声，语调为难，&ldo;黎景的电话。&rdo;&ldo;抓到了么。&rdo;&ldo;……追丢了。&rdo;穆城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易江南又道，&ldo;哥，这事儿也不是黎老二的错。j市不是咱们的地盘，人生地不熟，干点儿什么都不方便。再者说，那车上有俩孙子都中了枪，估计也活不长了……&rdo;穆城打断他，嗓音没有一丝温度，&ldo;活要见人，死要见尸。j市不大，翻个底朝天j把人给我翻出来。&rdo;凌晨许，j市农郊的乡镇上灯火熄尽，街上空荡荡的，偶尔几声狗叫。一间简陋出租屋内。头顶光线昏暗，计九脱了上衣坐在木头凳子上，脸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壮的肌肉上密密一层冷汗。桌上摆着劣质白酒，纱布，和一把瑞士刀。左胸，距离心脏几十公分的位置，一枚子弹凹在鼓囊囊的胸肌里，时间久了，模糊的血肉颜色微黯。刚取完子弹的秃子嘴唇苍白，迟疑道，&ldo;九哥，要不我帮你弄吧？&rdo;&ldo;不用。&rdo;计九语气随意，抄起桌上的瑞士刀掂了掂，拔出瓶塞子咬嘴里，烈酒顺着左肩膀浇下去，酒液顺着紧绷的肌肉往下淌。然后垂眸看了眼伤口，手里的瑞士刀在火上两面烤过，尖刃刺入血肉，对准。&ldo;……&rdo;他面无表情，唇紧抿，握住刀柄用力一挑，额角青筋暴起。子弹掉在旧瓷砖上，清脆的一声&ldo;叮&rdo;。龙子赶忙给他上了点药，拿起纱布，一圈一圈从腋下环过，横过胸膛，系结，道，&ldo;九哥，你这伤比秃子的重，明儿我陪你去隔壁诊所看看。&rdo;计九摸出烟盒点燃一根，漫不经心，&ldo;多大个事儿。&rdo;秃子看他一眼，捂着肩膀又开始骂咧，&ldo;老大不是说穆家是经商的么？怎么玩儿起枪子儿来比咱们还顺溜。疼死爷爷了。&rdo;